时锦他们走了一整天。
这一天,没有找到任何可以停留的地方。
大多数人的脚,都已经泡得不行了。
再泡下去,只怕很容易就会烂掉。
没人抱怨,没人说不想走了,连最小的孩子,也只是安安静静跟其他孩子一起挤在马车里,不哭不闹。
时锦知道,今天恐怕没办法找到能休息的地方了。
眼看着天一点点暗下来,时锦就让人直接原地停下来,然后把所有竹排,木排,行李,不怕水的摞底下,怕水的往上堆。
这样堆出一个小小的岛屿来。
然后,就让人爬上去,好歹可以离开水,让泡得不行的脚丫子喘口气。
好在现在人不算少。
眼看着地方不够,时锦就让他们去水里掏点东西出来。
尽可能把地边上垫高一点,然后再把折叠床拿出来支上。
折叠床肯定不够睡的。
但大家靠着坐在上头,脚离开水里是可以做到的。
真正让人无奈的是两匹马和骡子。
它们没地方站。
但它们也泡了一整天了。
孙大夫心疼得直叹气。
时锦实在是没办法——人需要的地方少,而且能控制自己不乱动,但马它们不行。
她愧疚地摸了摸天照的脖子:“只能祈祷尽快退水了。”
皮春他们想了想,倒是想出来个办法——去田里摸那些被水泡着的麦子。
把麦子割回来,一把一把放在平地上,然后交叉摞上去。
这样最后可以得出一个比平地高的平台。
再然后,把竹排再架上去,形成一个稳定的平台。
最后,再把马和骡子都牵上去。
好歹他们可以站在上头歇一歇。
虽然有点挤,但好歹也算是能有个干爽的。
最后,等天照它们上去后,所有人看着它们都笑了,比自己能歇着都还高兴——有时候就是这样,人心疼这些给自己卖力气的牲畜,胜过心疼自己。
时锦也心疼它们,一人给喂了一点豆子和干草。
这样的情况,做饭就太难了。
所以,炊事班只是用小泥炉子烧了点开水给大家分着喝了。
然后,一人一个干饼,一片肉干,就着热水嚼。
方菊是孕妇,所以炊事班单独给她开了小灶。一碗糊糊,外加两个水煮红糖蛋。林桃也要奶孩子,所以额外也有一只蛋和一碗红糖水。
另外,林有田又多给林桃掰了半个饼。
不过林桃没要,推回去,告诉林有田自己有多的。
队伍里,壮劳力分到的饼都是要大一点的。
几个组长因为操心多,所以吃的也会多分个三分之一这样。
这次跟着时锦一起离开的流民,时锦也没亏待。而且皮春领着他们,事事儿冲在前头的样子,时锦也是看到的。
所以,吃食上,时锦没克扣他们的。
现在情况比之前还要更恶劣,整个团队的健康都是很重要的。
不管将来他们会不会跟她走到最后,还是半路就选择分开,至少现在,他们还是一个团队。
况且他们还卖力干活,拿出了态度的。
皮春他们拿到饼子的时候,差点哭了。而且皮春特地来感谢了时锦。
时锦只有一句话:“吃饱了就休息,明天还要继续往前走的。”
炊事班要给时锦开小灶,时锦没让。
只是等林桃吃完了,借口上厕所,让林桃帮忙,给自己用油布拉了个角落,跑到里头去,飞快将刷新出来的物资都整理了。
等出来之后,就可以安心睡觉了。
后半夜的时候,陆续有人起夜。
厕所是搭好的。
离他们停留的地方有个二十来米远。
好处是离得远,排泄物飘不过来。臭味也飘不过来。
坏处就是得蹚水过去。
所以,当有人着急上厕所的时候,就会带起一片哗哗啦啦的水声。
时锦被这种水声吵醒的时候,厕所外头已经开始排队了。
她皱了皱眉,觉得不太对劲,就问了一句,才知道那几个跑厕所的人开始拉肚子了。
其中就有朱老实和秦婆子,还有陈发的那个哥哥陈富。另外几个,都是流民堆里的。
时锦就让孙大夫挨个儿给他们诊脉,发药——又煮了一大锅盐糖水,让每个拉肚子的人都喝一碗。
孙大夫叹了一口气:“千防万防还是防不住。”
这咋整?
时锦也是无奈。
但她也知道,痢疾这种病,确实也是很容易传染的病。
尤其是现在卫生条件这么差的情况下。
时锦叹一口气:“等水退了,就会好很多的。”
主要是现在水太脏了。也许碰一下水,手上就沾了痢疾的病毒。
但偏偏这个条件下,还没办法人人给手消毒——然后吃东西的时候,就很容易污染食物。
时锦感觉头疼。
孙大夫也很头疼:“他们拉成这样,就算止住了,明天怕也走不动。一直泡在水里,恐怕还得拉。”
时锦:……头疼啊!
朱老实的情况挺严重的,几乎都在那儿回不来了。
好不容易回来了,双腿都直哆嗦。他哭着跟时锦说:“陈大嫂,我要是死了,能不能别把我扔水里?泡涨了太难看了——”
时锦也是哭笑不得。
但她还是郑重答应了朱老实这个要求:“放心,真有那一天,我好好给你挖个坑埋了。”
朱老实“欸”了一声,觉得自己可算是能放心了。然后心头一松,就又感觉肚子里绞痛起来,顾不得多说一句,捂着屁股就往厕所跑——
时锦:……早知道多弄两个厕所了。
不过,现在弄也来不及了。
倒是林有田用棍子杵了一下地:“水又退了不少。估计明天下午就能完全退了。”
“那就太好了。”时锦是真的盼望水快点退了。至少就能整出地方来休息了。
哪怕原地停顿几天休息,总也需要找个合适的地方。
不过,接下来的地下水和地上水,都不能直接用了。哪怕用来洗东西都不行。
时锦心里盘算着这些细碎的事情,再也没睡着。
其实睡不着也就睡不着吧,只盼着别再出什么幺蛾子就行了。
结果就这样盼着,偏偏还又折腾出了另外一个事情。
? ?我记得我小时候,有一年秋天,连绵的大雨下了半个多月吧,然后水都进教室了,于是学校临时放假。那时候我还小,还挺快乐,每天只要有那么一会儿雨停的时候,就跑去桑树上看有没有木耳,竹林里有没有菌子……我妈他们愁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