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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中文网 > 武侠修真 > 新玉箫英雄传 > 第八十二章 鸳寻侣再续前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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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鸳寻侣再续前缘

武名扬喝道:“你们是谁?干么挡我去路?”那四名少女靠左一位走了出来,裣衽行礼,轻启檀口道:“小女子红樱,借问一声,相公可是武名扬武公子?”武名扬道:“是又怎的?你们是什么人?怎知我的名姓?”又一名少女上前盈盈一拜,道:“小女子红梅,见过武公子。奉我家庄主之命,邀请公子赴王屋山古月山庄参加九九重阳‘玉箫英雄大会’。”第三名少女红棉道:“武公子是平天下剑法传人,曾任白莲教迦楼罗部部首,现又是锦衣卫千户,当有资格躬逢其盛。”第四名少女红蕉直走到武名扬身前,道:“此次盛会,各路英雄云集,以武比较高低,排‘玉箫英雄榜’座次,第一名者将得到天下第一至宝——玄女赤玉箫。这是我家庄上的帖子。”说罢双手捧出一张大红的请帖,恭敬的呈上。

这边真机子与三毒听见“玄女赤玉箫”五字,都停了打斗,回过头来。

武名扬听了四名少女之言,方知她们来意,将信将疑的接过帖子,展开一看,见上面几行簪花小楷,略云:“英雄见知:九九重阳,金秋送爽,荷桂飘香,诚邀阁下惠临敝庄,登高赏菊,论剑打榜,届时将一睹玄女赤玉箫的庐山真面。”下面落款:“古月山庄庄主谨呈”。武名扬看罢道:“请恕在下孤陋寡闻,在下从未听说江湖上有王屋山古月山庄的名号。”

红樱莞尔一笑道:“古月山庄在江湖上微不足道,公子若不想去,我家庄主也不勉强,奴婢们就此告辞。”说罢,四人同时纵上马背,朝来的方向飞一般去了。

武名扬、真机子等人见了,均想:四名少女轻功飘逸,恍如天女腾云一般,她们庄主必非等闲人物,但江湖上似乎没有此人名号。

少冲心念公主,待四名少女一走,闪到武名扬前面,喝道:“还不放下!”武名扬只得倒转回来。

这边真机子正在与雷震天、彭素秋、毛亮三毒相斗,瞅准一个破绽,使出一招“七星分野”,将三毒兵刃打落,迅即点了三人穴道。本来这一招剑指七方,当年紫阳真人就凭此一招间杀了马帮的五大头领。真机子火候未到,但能到如此境界,进展亦是神速。

秦汉叫道:“姓阎的,我如今无家可归,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都是拜你所赐,这么杀了你真是便宜你了。”说着话挥动葫芦攻了上去。但他武功与真机子相差甚远,没几回合便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一边骂道:“牛鼻子,你抢去我老婆,还要杀我么?你亲生女儿就在眼前,她却不会认你……”

苏小楼听他话意真机子就是那个“小白脸”,一时间冒出这么多难以接受的事情,心乱如麻,一扭身跳进舡中,命人开舡。秦汉见此,笑得甚是得意。真机子欲待向她澄清,却怕越说越糟,不禁怒道:“秦汉,你喝多了胡言乱语,可惜没人信你的疯话。”一剑刺出,径取他前心。秦汉合身倒地一滚。

真机子跟上前连刺几剑,不知为何几剑都未刺中,暗道:“我这是怎么了?为武林除害的机会可不能白白放过。”一扫眼见到武名扬去而复返,便弃了秦汉,挡住武名扬道:“武名扬,你背叛师门,做阉贼鹰犬,贫道清理门户,识趣的跟为贫道回武当,候门规发落;否则别怪贫道剑不留情。”武名扬见这条路也不通,心道:“罢了,我本想立个救公主的大功,借此讨个封赏,都怪这二人挡我青云之路。”当下倒纵几步,将朱华凤向少冲掷去,少冲接住公主身子时,武名扬却已越过他向北远远的去了。梁飞燕叫了数声,也是追他而去。

真机子要除五毒,也无心再去追他,却听铁蹄铮铮,銮铃疾响,由南来了四骑,也是一字排开,清一色的黄骠马,清一色黄衫少女,缓步走到众人前面停下,最左一名少女问道:“武当派真机子道长在这儿么?”真机子打个道稽,道:“贫道便是,请问四位姑娘有何贵干?”

四名少女一起下马来,向真机子裣衽行礼,各叙芳名,乃黄葵、黄菊、黄萱、黄莲。最左那名少女黄葵道:“奉我家庄主之命,请武当派掌门、五宗十三派总门长真机子道长于重阳之日赴王屋山古月山庄参加玉箫英雄大会。”这四名少女你一句,我一句,也如刚才四名红衫少女一般陈述一遍,只不过邀请的客人不同,换一个名号而已,也有帖子呈上。真机子满腹疑惑,却又不便打听,只道:“请代贫道拜谢贵庄主,贫道到时若有暇当躬赴其会。”四名黄衫少女这才翻身上马,一声轻喝,扬鞭驰去,当是帖子尚未撒完,又往别处去了。

真机子见她们去远,便搁下此事,向少冲道:“靖少侠,五毒荼毒生灵,你说该不该杀?”少冲道:“五毒害了苏镖头一家,又欲图覆灭贵派,伤及无辜,如此武林公敌,当然该杀!”真机子道:“杀此五毒,没的污了贫道的剑,但为苍生计,贫道又何惜一柄宝剑的令名?”说罢举剑便向秦汉刺去。秦汉已无抵抗之力,又见这剑来得如此玄妙,不知何以措手,索性双眼一闭,大叫一声,脑子一阵混乱。突听“嘡”的一声响,身子被人抱起,心中大奇,睁眼一看,抱自己的是谷主南宫破败,不禁又是惊喜又是感激,轻声叫道:“谷主!”

南宫破将他放在亭中的石凳上,缓缓说道:“我南宫破败的人岂容外人欺负?”真机子道:“南宫谷主,贫道向来敬你是一条好汉,你恶人谷的人恶迹昭着,你这做谷主的难辞其咎。若还偏袒包庇,便是错上加错。”

南宫破道:“他们做过什么,我自会查个清楚,以谷规处置,不必你越俎代庖。假若你武当门下弟子在外面惹了事,也当送交贵派掌门处置。”见真机子剑不归鞘,犹想动武,又道:“我不会与道长动手,除非在玉箫英雄大会上。”毛亮道:“谷主也收到帖子了么?”彭素秋道:“废话!谷主是武林中了不起的人物,怎会没有帖子?”毛亮喜形于色,道:“好极,咱们也可以去王屋山玩玩。”他刚才见了八名美貌少女,心中犹自未忘,一直想着如何才能一亲芳泽。

南宫破没好气的道:“走吧。”迈步便走,瞧也不瞧真机子一眼。走到少冲跟前,道:“少冲兄弟,玉箫英雄大会你可不能不去,若没了你,你大哥找不到对手,轻轻松松得了玉箫,岂不是无趣之极?”说罢哈哈一笑,扬长而去。秦汉等人如蝇尾骥,紧紧跟着,生怕稍有落后,被真机子拣个空当。

真机子见他们远去,还剑入鞘,喟然叹道:“纵虎归山,贻祸无穷啊。”向少冲道:“靖少侠,玉箫英雄大会你去么?”少冲道:“晚辈无意争什么排行,别说没收到请帖,就是收到了也不会去的。”真机子道:“少侠这就错了,你不愿争夺玄女赤玉箫,总有人会争夺,若让玉箫落入心术不正之人手中,不但武林免不了一场浩劫,就是天下苍生亦会受池鱼之殃,适才南宫破败言明以你为对手,你若不去,他赢得更是轻松。他若以玉箫号令天下,起事反明,老百姓又要受苦了。”

少冲没想到自己去与不去竟牵涉到武林祸福,社稷存亡,大感踌躇。

真机子道:“贫道只说这么多,去与不去,少侠自作决断。贫道有事在身,失陪了!”作揖欲走,忽想起甚事,又道:“刚才那酒疯子秦汉胡乱栽赃,竟说贫道是苏姑娘亲生父亲,此事关系苏姑娘、贫道及敝派的清誉,少侠无论信与不信,都请不要传扬出去。”少冲道:“秦汉搅乱江湖,恶迹昭着,家师便是为他所害,他诋毁道长的话,晚辈决不会信的,更不会说出去。”真机子道:“说起来这秦汉原是华山派先任掌门秦仲谋的独子,本来有望继任掌门,那知他拜魔教妖人为师,武功走入邪路,被逐出门墙,至今仍怙恶不悛,与名门正派作对,唉,魔教误人不浅啊。”说了这话,连连摇头,作别而去。

朱华凤瞧着真机子远去的背影,讥讽道:“这伪君子说得倒有些道理。”少冲道:“你说他是伪君子?”朱华凤道:“看他一副道学家的威严气派,不知是心虚还是怎的,叫咱们别传扬出去,依我看,‘小白脸’必定是他。若非如此,秦汉为何费尽心思颠扑武当?真机子为何急着要结果秦汉?”

少冲道:“秦贼胡作非为大大得罪了五宗十三派,家师也是因他含冤屈死,真机道长除恶务尽,替天行道乃理所当然,适才若不是他出手,我也要向秦贼讨回公道,只可惜南宫谷主一力维护,这个仇恐怕不大好报。秦贼抹黑真机道长乃他一贯作风,你无凭无据,可别乱说。”朱华凤道:“好好好,我不乱说。咱们出来了这么久,也该回去了,你得想个法子。”

少冲一愣,道:“回去就回去,还想什么法子?”朱华凤展足道:“你叫我怎么走?”少冲拍拍脑门,笑道:“原来如此。”便从怀里取出那两只拾到的绣鞋。朱华凤装着四肢不能动弹,一脚独立,一腿伸出,道:“我穴道刚解,浑身酸麻,有劳公子了。”少冲闻言顿感窘促,但想公主曾为自己受蚀骨绵掌之痛楚,为她穿鞋之难又何足道哉?便蹲下身子,握着她小巧莲足,心中如有一个小鹿砰砰乱撞,耳根发热,待为她穿好绣鞋,已是热汗淋漓。

路过普德祠时,官兵甚多,禁止路人通行。二人见普德祠已烧成一片白地,众官兵忙里忙外,焦头烂额,不禁相视一喜。回到归来庄,免不了沽几斤白酒,烧两个小菜庆贺一番。饭罢,二人商议去不去古月山庄,少冲道:“没有请帖,未免去之无名。”正说至此,忽听庄外有人道:“靖少侠在么?”二人开门出来,见竹篱外站了四名紫衫少女,手中各牵了一匹紫骝马,看来也是古月山庄的女使。

少冲道:“在下便是,四位姐姐有何见教?”四名少女裣衽为礼,各报芳名,乃紫菀、紫薇、紫鸢、紫荆,又一一叙过来意,只不过将少冲称作“正气功的传人、铲平帮大王”,一张帖子却与武名扬、真机子的无异。交待完毕,四名少女上马匆匆而去。

朱华凤道:“现下你拿定主意了么?”少冲道:“我即便去了,也未必是南宫破败的对手,凭我一己之力,未免挡得住那么多高手染指。还有……”朱华凤见他顿住不说,神色不豫,问道:“还有什么?”

少冲道:“古月山庄庄是谁,举办这次玉箫英雄大会意图何在?还有玄女赤玉箫是真是假,诸多疑问,令我不安,总感觉有什么不祥的事要发生,但究竟如何个不祥,却又想不明白。”

朱华凤道:“你的担忧未始没有道理,或许这位庄主是一位世外高人,其名不显,想借此扬名立万,或许他想告知天下人,玄女赤玉箫已为他所得,大家当奉他号令,又或许……总之是不会安什么好心。”

说话间,忽有一个头戴遮阳帽的汉子叩篱进庄,径直走到二人身前,说道:“在下受人言一十一所差,有事求见靖公子。”少冲才知是信王的信使,便道:“日月当空。”那人答道:“委鬼难存。”然后道:“十几天前在下来过一次,适逢少侠大醉不醒,不便相扰。这次复来,有我家主人两封信函转交公子。”少冲闻言,甚感惭愧,道:“劳烦阁下了。”那人交过书信,自去不提。

朱华凤道:“他是谁?什么‘日月当空’,这是你们铲平帮的切口么?”

少冲一笑置之,独自回到庄内拆看,前一封云:“字谕少侠知悉:汝寻回贡品,居功厥伟,小王无暇面谢,甚感有愧。听闻玄女赤玉箫为王屋山古月山庄所得,汝当再接再厉,若能夺得玉箫,献与朝廷,实乃不世奇功。小王京中敬候佳音。”后一封云:“少侠见到此书,当在赴中原途中。小王近日得到谍报,满洲武士大批奔赴中原,当是图谋玄女赤玉箫,汝当留意满人举动,阻止满人阴谋得逞,此事关系重大,不可外泄,慎之,慎之。”书后落款与前一封已隔了十数天。少冲看罢当即将信烧毁,暗想:“信王之命,王屋山之会不得不去了,可是要夺玉箫,便如虎口拔牙,难比登天。”虽决意赴会,但更觉忧烦了。

朱华凤不知少冲看了何人书子后更增忧烦,欲要询问但知少冲必定不答,便道:“再过几日便是中秋了,咱们过了节再走。”少冲只想心事,也不知她说了什么,却点了点头。朱华凤欢天喜地的置办食品。到了八月十五这天,朱华凤雇人将庄内外扫除干净,那日过普德祠不拜的那汉子也来送礼。少冲留他吃了午饭。那人走后,朱华凤瞧少冲仍是闷闷不乐,道:“中秋佳节,一年一度,就算有许多烦心事,也该抛诸脑后,及时行乐。”

少冲道:“中秋月圆,该当亲人团聚才是,我虽知爹娘是谁,却不知爹娘何处。”朱华凤闻言也想起了少时与娘卖艺谋生的日子,而今虽贵为公主,娘却已不在,当真是“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不由得令人感伤。

二人各想心事,这般枯坐了一下午。时至黄昏,忽听庄外有人叩门叫道:“冲儿,冲儿,你在么?”少冲如梦中惊醒,喜道:“是娘!”发足奔到庄门,开门看时,果是岳夫人。当即扑入娘亲怀中,道:“娘,真的是你么?爹呢?”岳夫人热泪盈眶,向身后一指道:“那不是么?”少冲抬头望去,见一青袍汉子坐轮椅与一灰袍老僧并肩走来,后面还跟着一个枯瘦的中年和尚,喜笑道:“原来同苦大师、空乘大师也来了。”迎上前去,与同苦、空乘见了礼,向岳之洋拜了三拜,叫一声爹。

岳之洋扶起他道:“好孩子,起来吧!”少冲又拜见同苦,同苦说道:“少侠一家团圆,可喜可贺。”三人谈笑着进了庄,来到花厅。岳夫人见到朱华凤,忙把少冲拉到一旁,道:“这位姑娘模样俊俏,原来你讨了老婆也不跟娘说。”少冲连忙摆手,轻声道:“娘,你误会了,她是当朝公主。”岳夫人微笑道:“你这小子何时好上了朝中公主,只怕门户悬殊……”少冲故作生气,道:“娘,我不理你了。”便去和同苦、爹说话。

岳夫人走到朱华凤跟前福了一福,说道:“民妇向公主请安。”朱华凤倒吓了一跳,连忙还礼,道:“使不得,我是岳公子的朋友,你们便当我是自己人罢了,何必拘此大礼。”岳夫人便上前拉住她手,道:“我们当你是自己人。”朱华凤听她话里有话,脸上如罩红霞,心中却甚觉甜蜜。岳夫人牵着她手,二人到里屋叙话不提。

且说同苦道:“老衲此次造访,是为着天坛打榜之事而来。”少冲道:“大师也收到请帖了么?”同苦道:“正是。”岳之洋笑道:“我‘孤苏电剑’早已在江湖上除名,岂知古月山庄消息灵通得紧,竟也发了一张帖子来。”同苦道:“老衲知道少侠定有帖子,怕少侠不去,故此登门相劝。到杭州时正好碰见你爹娘,你爹的意思也是要你独占魁元,夺到玉箫,不知少侠意下如何?”少冲道:“我本是无意争夺玉箫,不过真机子道长说玉箫不能落入野心家手中,我没有什么野心,故劝晚辈去夺玉箫。”

同苦与岳之洋相视一笑,道:“看来真机子道长先咱们一步。少侠决意去了么?”少冲道:“我自知武功低微,只怕难以担起这个大任。”同苦道:“无有恐怖,就能所向无敌,你只要持一颗平常心,凡事尽力而为即可,成败那就看天意了。即使失败,那也不是少侠的过失。”少冲闻言如醍醐灌顶,只觉这几日的忧愁烟消冰释,浑身说不出的畅快,喜道:“晚辈明白了。”

三人谈了一会儿,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岳之洋来到东窗边,眼望星河影动,月明星稀,清光泻地,天井外一棵桂树飘来幽幽清香,想起与何太虚结拜也是二十多年前的今天,不禁苍凉感旧,感慨良多。

岳夫人和朱华凤摆上糕点糖果,几碟小菜。众人推朱华凤坐主位,朱华凤不肯,愿坐客位。于是岳之洋夫妇坐了主位,同苦大师无可无不可,打横而坐,少冲敬陪末座。各人吃着月饼、米花糖、青果、松仁,闲话家常,其乐融融。饼馅掺有花生、甜枣、蜜饯、桂圆、丹皮、山楂、红糖、芝麻,是朱华凤从涌金门王大麻子店里买来,颇为可口。

少冲问及爹娘如何和好之事,岳夫人道:“那日你爹一出太湖便没了踪影,为娘伤心极了,却又不死心,不相信你爹如此绝情,扔下咱娘俩不要了,便到处打听,但一无所获。后从一武当山真机道长那里得知你在西湖武将军府上,便巴巴的来看你,一到杭州,想起为娘抱你托付武将军那个地方……”说到这里顿住。

朱华凤说道:“因此夫人情不自禁重游故地,没想到能碰到岳爷。”岳夫人笑道:“公主猜得不错,看来这没良心的还没忘了咱娘俩。为娘说什么也不能让你爹走了。死死缠着他,好在遇到同苦大师,大师金玉良言,说得顽石点头,你爹脑瓜终于开窍。”同苦一笑,道:“我这个出家人不劝人出家,反劝人合家,倒不像是个出家人了。”

岳夫人续道:“我们三人一路打听武将军府邸,问了上百人,才从一老渔翁口中得知在栖霞岭,生怕你走了,便匆匆赶了来。”

少冲听罢,端起一杯酒,起身敬同苦道:“晚辈能有今日合家团聚,多亏了大师撮合,让晚辈敬大师一杯。”同苦道:“不敢当!老衲就以茶代酒,敬还少侠。”两人碰杯而干。岳之洋、岳夫人又各敬了同苦一回。

同苦道:“今日八月十五,离九九重阳尚有二十余天,除去路上耽搁的十多天,少侠还有八九天的余袷,老衲早就想好,在这八九天的内,授少侠几招少林武功。”

江湖上门户森严,尤其名门大派向来传内不传外,同苦身为少林派掌门,却要把功夫传授毫不相干的外人,少冲不免有所迟疑。

同苦道:“以少侠之身手,已跻身当今武林顶尖行列,莫非如孔夫子登泰山而小天,将我少林武学看得低了?”

少冲听了此语,吓得连连摆手道:“不是不是,少林武学博大精深,小子纵有几招猫脚功夫,岂敢班门弄斧,不知天高地厚了。只是在下放纵惯了,江湖名声也不大好,投身少林门下,恐有辱少林门楣。”

同苦微笑道:“少侠既知我少林武学博大精深,寥寥几招奉送少侠,少林寺还是送得起,绝非拉拢少侠,硬要少侠投身我少林门下。少侠虽身怀绝艺,如能从我少林武学中学得几招精妙绝招,自是锦上添花,更上层楼。以报当日京城相救之德。其实老衲还有一层私心,此次天坛之会,黑白两道高手云集,定有一场龙争虎斗,尤其那蒙古国国师阿岐那,对我少林功夫了若指掌,练就一身处处相克制的邪功,当年在武当山上以寒冰戾气偷袭得手,老衲技不如人,蒙羞倒在其次,只是我少林数百年盛誉,绝不能毁于老衲之手!想我少林派干大枝疏,人才凋零,无出其右者,此次天坛打榜,少侠若能以少林功夫败之,便是为我少林增光添彩。老衲虽在受邀之列,上台却有所不便。”停了一会儿,忽凑近少冲耳旁,低声道:“其实我少林派与武当、峨眉联盟也是无奈之举,真机子野心勃勃,实欲罢除各派,独尊武当,此次天坛打榜,也只会让武当派扬名立万,绝不会让诸派抢他风头。”

少冲也知五宗十三派决非铁板一块,加盟各派只不过慑于武当派威势及魔教毒辣才勉强联盟,其实各怀鬼胎,并非全然听命武当。同苦之意,是要别出蹊径,于天坛峰大会上扬少林之威,如能打败武当道士,则更能扬眉吐气。少冲看了一眼空乘,心想他与同苦同属少林,也当是如此想法,当下便答应了,道:“多谢大师美意,在下当竭尽所能,为少林扬威。”

岳之洋道:“为父这套‘电光剑法’相比少林功夫就大大逊色了,不过可以藉此唬唬人,为父也传与你,希能于你有所助益。”少冲道:“多谢大师!多谢爹爹!”心中却在嘀咕:“九日内能学会这么多么?”

岳之洋道:“冲儿,为父授你剑术,可以之自卫,或斩杀大奸大恶之徒,除此之外,万不可轻用,否则必遭天谴!”

少冲微惊道:“儿自拜铁拐老前辈为师以来,谨记师父教诲,绝不滥杀无辜;除非逼不得已,绝不伤人性命。但听爹爹言下之意,非大奸大恶之人不杀,世间有做官的,欺下媚上,贪赃枉法,朋党勾结,排挤贤能;有做将帅的,冒功贪晌,不勤武事,败坏封疆;世上还有恁多土豪劣绅,强盗歹徒,难道也不能以剑术杀之么?”

岳之洋道:“贪官污吏,恶霸强盗,自有刑宰主之;忤逆之子,负心之徒,自有雷部司之,不关我事。或祸国殃民,或嗜血冷酷,刑宰不主,雷部不司,无人可以制之,则可以我剑饮其血。”

少冲道:“话虽如此说,但庶谓大恶庶谓小奸,各人心中一杆秤,到随性之人手中不免沦为滥杀。”

岳之洋道:“你说的不错,所以祖师爷立的规矩后人不一定都能恪遵谨守。为父便是例证。为父当年从师学艺,自谓穷尽其学,遂辞师游剑江湖,惩奸除恶,杀了不少自认为大奸大恶之人。后来得罪官府,致家破人散之惨,受风霜流离之苦,想后也是杀人太多,有干天河。最好是心存正道,多惩少杀。为父所修剑术,非寻常剑术,乃剑仙之术。你可知此剑术的由来?”少冲道:“儿闻剑仙之术起于唐时,到宋时便衰绝了。”岳之洋摇头道:“剑术非起于唐,亦不绝于宋。自黄帝受兵符于九天玄女,便有此术。其臣风后习之,所以破得蚩尤。帝以此术神奇,恐人妄用,且上帝立戒甚严,不敢宣扬。但拣一二诚笃之人,口传心授。故此术不曾绝传,也不曾广传。后来林下处女用之训练越兵,张良募来击秦皇,梁王遣来刺袁盎,公孙述使来杀来、岑,李师道用来杀武元衡,皆此术也。此术既不易轻得,唐之藩镇羡慕仿效,极力延致奇踪异迹之人,一时趋利之辈,不顾好歹,皆来为其所用,所以独称唐时有此。不知彼辈诸人,实犯上帝大戒,后来皆得惨祸。所以彼时先师复申前戒,不得以此术滥杀无辜。”朱华凤在旁插言道:“史书上说黄帝与蚩尤战,以阵法相较,未说有剑术;张良所募力士,用的是大铁椎,亦非剑术;梁王、公孙述、李师道所遣,皆说是盗,如何是术?”岳之洋道:“公主此言差矣!此正吾道所谓不居其名也。蚩尤生有异相,且挟奇术,岂是战阵可以胜得?秦始皇万乘之主,仆从仪卫何等威严?严刑竣法,谁敢击他?也没有击了他,可以脱身的。至如袁盎官居近侍,来、岑身为大帅,武相位在台衡,或取之万众之中,直戕之辇毂之下,非有神术,怎做得成?且武元衡之死,并其颅骨也取了去,那时慌忙中,谁人能有此闲工夫?”朱华凤道:“史书上果是如此。假如太史公所传刺客,想正是此术?至荆轲刺秦王,说他剑术疏,前边这几个刺客,多是有术的了?”岳之洋道:“史迁非也。秦诚无道,亦是天命真主,纵有剑术,岂可轻施?至于专诸、聂政诸人,不过义气所使,是个有血性好汉,原非有术。若这等都叫做剑术,世间拼死杀人,自身不保的,尽是术了!”朱华凤道:“昆仑奴如何?”岳之洋道:“这是粗浅的了。聂隐娘、红线方是至妙的。昆仑奴用形,但能涉历险阻,试他矫健手段。隐娘辈用神,其机玄妙,鬼神莫窥,针也可度,皮郛中藏,倏忽千里,往来无迹,岂得无术?”

朱华凤道:“吾看《虬髯客传》,说他把仇人之首割来吃了,剑术也可以报得私仇的?”岳之洋道:“不然。虬髯之事寓言,非真也。就是报仇,也论曲直。若曲在我,也是不敢用术报得的。”少冲道:“假如术家所谓仇,必是何等为最?”岳之洋道:“仇有几等,皆非私仇。世间有做守令官,虐使小民的,贪其贿又害其命的,世间有做上司官,张大威权,专好谄奉,反害正直的;世间有做将帅,侵吞粮饷,毁边失地的;世间有做宰相,树置心腹,专害异己,使贤奸倒置的;世间有做试官,私通关节,贿赂徇私,黑白混淆,使不才侥幸,才士屈仰的。此皆吾术所必诛者也!至若舞文的滑吏,武断的土豪,自有刑宰主之;忤逆之子,负心之徒,自有雷部司之,不关我事。”朱华凤曰:“以前所言几等人,曾不闻有显受刺客剑仙杀戮的。”岳之洋笑道:“岂可使人晓得的?凡此之辈,杀之之道非一:重者或径取其首领及其妻子,不必说了;次者或入其咽,断其喉,或伤其心腹,其家但知为暴死,不知其故;又或用术慑其魂,使他颠蹶狂谬,失志而死;或用术迷其家,使他丑秽迭出,愤郁而死;其有时未到的,但假托神异梦寐,使他惊惧而已。”

少冲听父亲所言之剑侠,似极孟婆师之行止,悟道:“不错,剑仙门便是如此。”当下向父亲略述孟婆师之事迹,于刺杀魏忠贤一节也不隐讳。

岳之洋听了道:“魏忠贤这厮算得上大奸大恶了,也难怪以孟婆师这般世外高人也听从差遣。如为父没有猜错,那孟婆师师出韦十一娘。”

众人于韦十一娘这个名字还是头一回听说,又听岳之洋道:“韦十一娘多年前惩恶除奸,每一桩案都轰动天下,又突然封剑归隐,绝迹江湖,杳无仙踪。以至今日其事已奉为传奇,世人不知有韦十一娘,但知有‘碧霞元君’,其实碧霞元君正是韦十一娘之尊号……”

朱华凤道:“据岳大侠所言,难道泰山上碧霞元君祠所祭祀的便是孟婆师的师父韦十一娘?”

岳之洋又摇头又点头道:“既不是也是。碧霞元君本是泰山神女之号,神女统摄岳府之神兵天将,照察人间一切善恶之事。元君祠也古已有之,原称昭真观。成化年间,韦十一娘赏善罚恶,人皆以为碧霞元君显圣,连皇帝也惊动了,明宪宗为昭真观御赐‘碧霞灵应官’匾额,四方进香者络绎于道,于此人亦为神,神亦为人,实难区分,所以说既不是也是。”

朱华凤道:“小女子对这位韦女侠仰慕得紧哩,岳大侠想必生平也见过她吧,可有一两件故事说来听听?”

岳之洋道:“在下缘浅,未得一瞻仙颜。家师刘东山,倒与韦十一娘有些渊源。公主想听故事,在下便说一段‘刘东山店肆夸剑术,韦女侠云冈显奇才’的故事。”

众人一听有故事讲,都围拢来细听。

只听岳之洋缓缓的道:“家师姓刘,号东山,本是京城巡捕衙门的捕头,剑术以快着称,人称‘追魂夺命剑’刘东山,剑下抓捕犯人无数,便有些自命不凡。一年岁末告假返乡,路经郸州住店,遇一同乡之人武二郎,彼此寒暄几句,二郎道:‘近日路上好生难行,良乡、郸州一带,盗贼出没,白天抢人。老兄带了偌多银子,没个做伴,独来独往,只怕着了道儿,须放仔细些!’家师双眉轩举,唇齿奋扬,挥手作砍状,道:‘不是我吹牛,二十年间,剑下讨贼无数,不曾撞个对手。今番衣锦荣归,有胆大不要命的来撞剑口,正是求之不得。’店中满座听了这话,都交头接耳,一时议论纷纷。

忽有一个紧束短衣的妇人抖了抖两袖,高声道:‘身上没带钱,怎生是好?店家,先给记上,明天还你。’店主是个后生,哪里肯依,一把扯住不放,道:‘光天化日,难道有吃饭不付钱的道理?’妇人道:‘我家住前村,欠你几文钱,回头一定补还。’店家道:‘你既已去,怎肯拿钱回来?要是不回来,我又去哪里找去?谁认得你?’正是难分难解,家师走上前去道:‘瞧此娘子情状,岂是缺钱赖账之人?定是弄丢了钱袋,又何必如此逼她?’腰间摸出一串铜钱掷于桌上,道:‘该多少由我付了便是。’店家得了钱,这才罢手。那妇人向家师拜了两拜,道:‘愿问壮士大名,来日双倍奉还。’家师道:‘瞧娘子一身劲装打扮,也是武林中人。武林中人最是讲求义气,小可解囊相助,义所当为,些许小事,何足挂齿?钱是不必还了,姓名更不消问得。’那妇人便也不再多问,出门乘驴去了。

家师饭后上路,自骑高头大马,后面一白面少年,骑着一匹瘦骡赶来,遥叫道:‘前辈留步!’家师等他近前,听他有何话说。那少年向家师拱手道:‘造次行途,听闻前辈英名远播,吓破贼胆,愿结伴同行,不知可否?’家师见他黄衫短笠,相貌俊逸,言语温婉,行李沉重,料想不是歹人,又喜路上有伴不致寂寞,便即应允。当夜同投旅店,同桌吃饭,同床而眠,相处甚欢。

次日并辔出汀州,少年于马上问道:‘素闻前辈最善捕贼,一生捕得多少?也曾撞着好汉么?’家师夸口道:‘小可生平两只手一把剑,拿尽绿林中人,不计其数。倘若前面撞着一二鼠辈,正好显我手段!’少年但微微冷笑道:‘原来如此。’就马上伸手过来,说道:‘借宝剑一看。’家师这把剑乃名铸剑师所铸,剑柄上镶着猫眼宝石,价值千金,较寻常之剑长数寸,重一斤,寻常剑手握之并不称手,在他手中却游刃自如。当下在马上递将过去,少年拔剑在手轻轻舞试,举重若轻。家师大惊失色,也借少年的剑过来看。看那少年的剑,不足一尺,且乌黑沉重,料想使用起来定显笨拙。

少年拿回短剑,忽然拍一拍骡背,那骡快步向前面去了,转过山头,不知所踪。家师久历风浪,见其行止可疑,料是不善,但想他体质羸弱,又兼兵器不济,便没如何放在心上。当下信马过去,行了一二里,忽听耳边一个声音道:‘久闻足下剑法无敌,今日请先听剑风!’一言甫毕,已觉耳畔生风,唰唰唰数剑贴面划过,惊得家师动也不敢动,再定神时那少年却好好的站在百步之外。家师唬得惶恐无地,吐舌道:‘使得好快的剑也!’便向少年道:‘老弟剑法通神,何至于斯!非刘某所敢望也。’少年道:‘小人之剑,可足称神?前辈剑自太拙耳。’说着拿剑正对家师之面,大笑道:‘刘捕头乃聪明人,腰间马钱快送我吧,休得动手。’家师料是敌他不过,只得认栽,解了腰间所系银袋,飞掷过去。少年接了银袋,反手扔给家师一锭银子,道:‘留给儿子回家过年。’说完这话,兜转骡头,向北一道烟而去,但见一路黄尘滚滚,霎时不见踪影。

家师呆了半响,捶胸跌足起来道:‘银钱失去倒也罢了,想我做了一世英雄,却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一败涂地,今后如何做人?可恨!可恨!’越想越气,到后来竟动了自尽的念头,一步步踏向万丈悬崖。

却在这时树叶作响,家师回头看时,只见林间一人跳树踏草而来,矫捷如猴,灵动若飞。走到面前,才看清是个少女。那少女向家师稽首道:‘小女乃韦十一娘弟子青霞是也。吾师知公有难,特遣我来相救,终是来晚一步,还好性命仍在。吾师就在前面云冈,邀公前往一会。’家师没听过韦十一娘的名号,正是彷徨不知何之,遂跟她前去云冈。

那云冈高峰直插入云,而韦十一娘正居于高峰极顶。此去无路可通,青霞皆攀树附葛而行,如履平地。家师却哪里跟得上?数步一歇,到了陡绝处不能立足,还需青霞伸手扶掖。抬头见峰头在云天之上,及至高处,云又在脚下了。行十数里有石阶,石阶尽头方见平地,有残柏数棵,茅屋数间。屋前立一人,作道装打扮,修眉联娟,容貌清雅,超尘脱俗,却自有一股英气,竟是前番酒肆所遇那骑驴的妇人,原来她便是韦十一娘。云天之上又遇超凡之人,仿佛超离凡世,置身仙界一般。

韦十一娘请家师进屋坐了,道:‘适间在饭店,公之狂言惹了绿林中人,但公慷慨好义,有惠及吾,所以略施小术,为公讨回川资盘缠,并予鼠辈以惩戒。’叫另一名叫碧云的女童拿来一个银袋交给家师,原来已替家师从那白面少年手中追回来了。家师才知韦十一娘功夫了得,远在那白面少年之上,不禁自感惭愧无地。不一刻碧云献上山簌、松醪,入口令人神清气爽。又叫青霞携弓箭下山打些野味回来。青霞去了一会儿,回来称:‘时辰早,没有。’再叫碧云去,不久提了一雉一兔回来。韦十一娘大喜,忙叫整治待客。家师疑问道:‘山中岂少雉兔?为何如此难得一二?’十一娘道:‘山中原是不少,只是潜藏难求。’家师道:‘以夫人神术,何谓此为难?’十一娘道:‘公言差矣!吾术岂可用来伤物命以充口腹乎?不唯神理不容,也如此小用不得。雉兔之类,原要挟弓矢,尽人力取之方可。’家师听了叹服不已。又问:‘夫人剑术可得以一观么?’十一娘道:‘剑仙之术,大者不妄用,小者可以一试。’便叫青霞、碧云二童演剑。

十一娘袖中模出两个丸子,向半空掷去,其高数丈,才坠下来,二女童即跃上树梢,各接一丸来,一拂便是雪亮的利刃,运剑为彼此击刺之状。那树枝承二人之重,摇摇欲折。下临绝壑,深不可测,试一俯瞰,令人神魂飞荡,毛发森竖。二女童初时犹自可辨,到得后来,只如两条白练,半空飞绕,并不看见有人。有顿饭时候,然后下来,气不喘,色不变。家师叹道:‘真神人也!’十一娘道:‘此乃三十六路电光剑法,传自唐时公孙大娘。公读过唐诗,还记得杜工部有诗赞之否?’家师虽是武行,也入过书塾,读过唐诗,立时想起杜甫的《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诗中言道:‘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爧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今日亲见,方知诗句描摹真切,而绝非夸张。

大凡学武之人,见了绝世神功莫不心动,家师也是如此,当下向十一娘双腿跪下,求赐剑法。十一娘道:‘吾与公有缘,为公指点一二,公虽非入剑仙门,但习剑仙之术,须守剑仙之规:不得妄用,不可妄传,不谋私利,不计虚名。’家师应诺。此后十余日家师住在这云冈之巅,十一娘传授他三十六路电光剑法。

期间家师也知道了十一娘家世,才知她是剑侠传人

岳之洋道:“冲儿,为父再问你,习武是为了什么?”少冲道:“扶危救困,除暴安良。”岳之洋道:“你只说对了一半,习武固然要除暴安良,还应从大处着想,以武报国,外攘强敌,内安黎民。”这些道理少冲自小就听武将军讲过,只是当时体会甚浅,后师从铁拐老,耳濡目染的仍是扶危救困的义举,此后为信王奔走效劳,也都是出于对阉党的憎恨及对信王、萨迦坚错一报知遇之恩,这时听了爹的话,想起信王曾说过侠有大小之别,说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扶危救困,除暴安良只能算作小侠。”

岳之洋点头道:“所谓‘大侠’二字,并非一个随随便便的称呼,以此而论,江湖上恐怕没几个称得上真正的‘大侠’。除此之外,那些习武只为着强身健体、自保平安的境界又次之,算作‘庸侠’,那些没有武功,又行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之义举者可算作‘义侠’。”少冲道:“爹呢,你舍命驱走税监,结队抗击海盗,算不算‘大侠’?”岳之洋一哂,道:“只做到‘内安黎民’,只算半个‘大侠’。为父只是尽力做到,至于是不是大侠,岂是我一人说了算?何况至今还有人骂我是海盗啦。”同苦道:“岳居士之论发前人所未发,不错,公道自在人心,苏州百姓却不忘居士驱阉安民、舍生取义的侠举。‘大侠’二字,居士受之无愧。”岳之洋微哂道:“大师谬奖了。”又道:“几百年前出了一个豪杰骆宾王,祖籍婺州义乌,骆公七岁便会作诗,后来助徐敬业反对武则天专政,也被时人目为乱贼,后来得以平反昭雪,如今我父子身世恰与骆公相似。

岳夫人插言道:“你们男人在一起,总是大道理说个没完,今日是中秋佳节,说些轻松的才是。”岳之洋、同苦、少冲三人相视一笑,便不再谈正事。岳之洋多喝了几杯,已是醉了,由少冲扶入里屋歇息,同苦也去做晚课了。朱华凤双颊酡红,更增娇艳,自己先已醉了,还不住的劝酒,由岳夫人扶入房中。

少冲重回席位,岳夫人拉着他手,语重心长的道:“冲儿,适才你爹跟你说的,千万不可当真,江湖上风诡云谲,人心险恶,你爹被人害得还不够惨么?一切都如梦魇一般,往事不堪回首。为娘劝你退出江湖,跟着爹娘好好在家耕田种地罢了。”少冲道:“娘,我也想侍奉双亲左右,以尽孝道。可是外面的事实在搁不下,待诸事一了,我便回到爹娘身边。”

岳夫人眼眶一湿,叹口气道:“你这孩子好动不好静,怎甘于平淡的日子?你想在外面闯荡,为娘也不勉强你留下,出去磨练磨练也好,为娘只想告诫你,江湖上那些表面斯文正直,满口仁义道德的人不一定是好人,到最后就会露出禽兽面目,你要尤其提防这种人,你爹便是身受其害。”少冲道:“孩儿知道了。”

岳夫人道:“也罢,你早些歇息,明日一早,还要习武功呢。”便起身收拾杯盘碗筷。少冲帮着娘做完家务,这才回到寝处,心想:“人生百岁,年年此夜,该有多好!”他自小没有亲人,今日得双亲关爱、全家团聚之乐,当然喜出望外,兴奋得好大一夜没睡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