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泽厚的营帐内,药味冲鼻。
剧痛不断地袭来,让他嘴角抽搐。
“主子,刚刚长孙诚在帐外特意叮嘱厨房每日炖参汤送来,”心腹低声禀报,“他这是卖的什么药,该不会是要借机下毒吧?”
李泽厚摇头,“他就是要做给外人看,卖给我一个人情,怎么会下毒?”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但下个慢性毒药,也不是不可能,你说呢。”
转而对心腹招招手,叫到跟前,贴耳吩咐道,“他不下,我们可以自己下。”
心腹大惊,正要说话,却被李泽厚止住,“另外,派人悄悄联系左贤王。告诉他,我可以帮他除掉巴图这个心腹大患,顺理成章地接管巴图的狼牙骑。但他需要再帮我一个忙。”
心腹迟疑道,“主子,左贤王会答应吗?毕竟,巴图是他麾下第一勇士,刚刚带着族人大挫我们隋军。杀了他,岂不是会让他自己实力受损?”
“他会答应的,”李泽厚眼中闪过一丝笃定,“巴图仗着自己的战绩恃宠而骄,早就不把左贤王放在眼里,手下也聚集了一批铁杆拥护者。左贤王早就对他有防范之心,只是找不到借口,也有顾虑。今晚他被自己弟弟的仇恨冲昏头脑,来突袭之前,必当众顶撞胁迫过左贤王。”
说到这里,李泽厚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帮他动手,他不仅能除去心腹大患,还能趁机吞并巴图的狼牙骑,何乐而不为?”
心腹点了点头,“好,我这就去安排。”
李泽厚却按住了他的手,摇头,“不急。这几日,你相机而动即可。”
眼神里闪过一记凶狠,把声音压得更低,“当前,还是保证清月计划执行更关键。就跟洛阳的人说,他们可以先斩后奏,调动一切可以调动的资源,我只要一个结果,就是杨千月死。”
心腹领命,低声道,“属下明白。即刻安排‘清月计划’。只是...沈砚态度暧昧,给来的信息滞后且真假混杂,恐难尽全力。”
李泽厚忍痛冷哼,“沈家那只老狐狸,首鼠两端!无妨,先将舆论散播出去,让御史台的人动起来。重点弹劾她蛊惑圣心,祸害拉拢朝臣大将、动用私兵、勾结罪臣商贾、妄图结党营私,图谋不轨,干预地方军政,建立自己的势力!再让钦天监的动起来,指认她乃妖星降世,扰乱朝纲,威胁帝星。”
眼中闪过一丝惋惜和痛苦,语气却是异常的坚决,“至于孟节,既然不能为我所用,留下是个祸害,杀了吧!至于杨千月派出去的人,都给处理掉,做成是暴匪所为或者前朝余孽作乱。”
“是!”
“等等,还有,”李泽厚面部有些扭曲,“发出江湖悬赏令,赏黄金万两,寻江湖豪杰,有识之士,取杨千月项上人头,清君侧,正天命。”
李泽厚咬着牙,因伤口的剧痛倒吸了一口冷气,“要狠,要快!去办吧。”
他要看到她在绝望中众叛亲离,被亲弟弟斩杀,被全天下鄙夷唾弃,人人得而诛之。
只有她死了,这个世界才会彻底回到“正轨”,而他就是那被命运眷顾的天命男主!
待心腹离开后,李泽厚问进来的亲卫,“长孙诚那边有什么动静?”
“长孙将军忙于整顿军务,清理战场,安抚伤兵。”
李泽厚点点头,冷笑一声,“让韩方圆,连夜起草讨伐长公主的檄文。包括她在府内淫荡放浪、勾结江湖人士赵青山。多写几份,越真越好,越详细越好!送去洛阳,连夜张贴大街小巷。我就不信扳不倒她杨千月!”
而在主帅大帐中,长孙诚收到了耳线的禀报。
他安排了一个耳力极好的亲信,在李泽厚营帐附近巡防,实则进行监听。
从一些零散的信息,和前几日截获的对于孟节处置的密报,加上杨千月临行前在大牢里的秘密嘱咐。
他已经看出来,忠义侯与长公主之间,已经达到了水火不容,你死我活的地步。
每每想到这里,就会想到惨死的女儿长孙悦,他就感到一阵心痛和剧烈的头痛。
最近不知为何,头痛发作得愈发频繁。军医都看不出毛病,只说是忧思过度,缺少休息。
他心中不死不休的仇敌,第一位是李泽厚,第二位就是长公主。
他一样仇恨长公主。
这个恶毒的女人,射瞎了女儿双眼,间接造成女儿身亡,抢占自己次子成为面首受尽屈辱。
不共戴天之仇。
他沉吟片刻,对着自己的心腹吩咐道,“继续盯紧李副帅的人,不必阻挠,更不必轻举妄动。截获密信后,把内容报送给我,信该去哪里还是去哪里。必要时,让我们在京中的人,给这场火,添上几根柴。”
顿了顿后,“至于诚儿那边,先不必插手。我相信他自有分寸。”
夜色如墨,风雪暂歇。不时传来狼嚎打破寂静。
多方不约而同地意识到,图穷匕见的时候到了。
漆黑的屋内,孟节因为药力已沉沉睡着。屋里有两位长公主府的侍卫睁着眼睛,拿着武器保持警戒。
萧景琰和陈锋则在另一个屋子里,就着烛火商谈对策。
他们都敏锐地察觉到,自出山后,哪怕总是变道,总有若有若无的几个“尾巴”跟在后面。
“恐怕马上就要动手了。来的似乎有好几拨。”萧景琰声音压得极低,目光扫过窗外漆黑的夜。
陈锋手按在刀柄上,左右环顾了一圈,目光犀利如鹰,“怎么办,杀出去?还是现在就出发?”
萧景琰手指点在地图上,摇头,“前方有个悬崖,现在阴暗不清,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全军覆没。”
“可我们只有九个人,敌我力量悬殊太大。硬拼肯定全军覆没。”陈峰急促地说道。
萧景琰面色沉重地点头,“我知道。只能由一个人杀出重围,带走孟先生。其他人断后。但这个人恐怕会九死一生,一直被歹人追杀......”
陈锋摩挲着剑柄,目光如炬,拍了拍胸膛,“我来!我对雪地作战有经验,你们掩护。放心,我绝对会以命护孟先生周全!”
“那这个重任就交给你了。你只管跑,我来断后,”萧景琰露出敬佩之意,迟疑了一瞬说道,“你当知道,孟大人宁死,也绝不可能落入他们手中受辱。你们不要急于联系,先安顿好自己再说。”
陈锋目光凛然,重重点头:“放心!孟大人忠义,我素来佩服。真到那一步,我知道怎么做。”
“嗯,”萧景琰有些不忍地看着他,“务必活着回来!”
陈锋喉头一哽,立马站起来,亦拱手行礼,神色复杂地看着对方,犹豫了下说道,“你也多保重!”
忍不住,又低声劝了句,“打不过就跑。不必非要死撑,也不必回…那地方。”
“嗯。谢谢徐兄。我知道的,”萧景琰点头,一脸沉重,“你快走吧。不要点灯,脚步放轻点。”
“知道。”陈锋紧盯了萧景琰一眼,便飞身闪出了门外。
他才不会再回公主府。
那不是傻吗?
回去,孟大人没有活路,他也没有。
萧景琰脸色冰冷,身体僵硬,心情复杂。
他望着陈锋的背影,对着暗处快速地打了个响指。
他没想到长公主对人心和局势的算计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接下来,会像长公主预料的那样发展吗?
那会是怎样的一场风暴,她又如何保证自己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