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庭不大,男人和杨妞儿之间也就隔了丈余。杨妞儿尤记得那天所见他的身手,只要他动了杀心,自己根本跑不了!
杨妞儿僵在原地不敢动,常家婆娘顺着她目光看过去,男人立刻缓下神色,一点异样都看不出来。
常家婆娘瞥了杨妞儿一眼,冷漠中透着嘲讽,“他是我夫家亲戚,平日不回来后院,再说你应该没那么怕男人吧?”
眼下不是试探的好时机,杨妞儿暂且歇了这个心思,收回目光头也不回地溜走。男人却眯着眼紧盯她的背影,待常家婆娘也走远后,他才沉默离开。
当晚,杨妞儿起夜,刚出了房就被人捂住嘴抵在墙边。被强有力的掌心蒙住的那一刻,白日的恐惧再次袭来。
男人的双眼在夜色中如利刃一般,冰冷凌厉。
“说,谁派你来的?”
低沉的质问让杨妞儿浑身一震,突然间,她居然不怕了,反而有些生气。
原以为自己对他也算是帮了忙,不会被怎么样,没想到他翻脸这么快,上来就要杀她?!
月光打下,照亮她的脸,她没有被吓出泪,也没有卑微恳求,睁着不大的眼盛满不服气。
男人被她瞪得竟有些无措,却也不敢轻易放手,“不想死就老实说。”
杨妞儿气得呼吸急促,鼻息喷在男人的手背上,如开水一般烫得他脸都红了。
他咬牙发狠,低声威胁道:“别怪我,我也是受人之命。”
杨妞儿指了指他的手,示意自己就算想说话也开不了口。男人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把她拉到更隐蔽的角落里,这才慢慢试探地松开手。
终于能大口喘气的杨妞儿梗着脖子瞪他,“我帮你杀了人,还跟你一起从那地方逃出来,你还怀疑我?”
男人抿唇,“我不能掉以轻心。”
“可我有什么好让你怀疑的?”杨妞儿怼回去,“我要是背后有主子,还用得上被人扔进那死人坑里吗?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你能怕我什么?”
男人犹豫了下,仍不敢轻信,“那你怎么会来这儿?”
杨妞儿回得理直气壮,“月轻娘子在这儿,我是来照顾她的。辛大人还特地给我赎了身,让我以后就跟着她。”
一听到辛和钰的名号,男人立刻又戒备起来,“他有这么好?又为何对一个烟仙馆里的女人这么上心?”
“我不知道!”杨妞儿故意扬高音调,男人怕她惊动人,抬手又想捂住她。
杨妞儿后退一步率先捂住自己的嘴,“我、我真不知道。我就是一个丫鬟!能做得了什么?”
男人见她这般气性,也觉得有点道理。杨妞儿放下手,壮着胆子主动道:“我知道你身份不简单,但会被那群人追杀,你们应该是好人。你放心,我能帮你们自然是向着你们的,这是我真心话!”
男人沉默地审视她,许久才开口:“别自作聪明,不该做的事不要做,我不想对你出手。”
杨妞儿瘪起嘴,这会儿胆子倒是大。
“那你为什么会在这儿?这家主人不是个大夫吗?他跟你……”
男人眉一拧,“不该问的也别问!”
说罢他扭头就走,脚步之快,连夜风都追不上。
等他彻底消失在夜色中,杨妞儿才腿软滑座在地上。
差点就没命了!也不知道她说这些能不能打消男人的疑虑。
同一轮明月之下,小院中的凌初睡不着,搬了张交椅坐在井边,井台上摆着两个瓷盆,清冽的井水里浮着瓜果。
她盘腿坐在交椅上,双臂环胸,下巴都快皱成了一团。辛和钰看到她这副样子忍俊不禁,走过来拿起一颗李子咬开,登时面目扭曲。
“好酸!”
凌初被他打断了思路也不介意,歪着脑袋叹气,“大人,你说康神医到底是怎么死的?既然不是因为那助兴药——”
“你就为了想这个?”辛和钰不死心地连挑好几个李子,最后扫兴地拍拍手,“我回头跟婆子说一声,别去这家买果子了,简直不能吃!”
凌初咋舌,“不吃别浪费!虽说可能真的只是普通的马上风,但也没听说过有谁马上风能跟活死人一样啊?”
辛和钰嗤笑,“明日我让那两个老大夫跟你好好聊聊,再给你找几本医书,没准就有哪本古籍能揭秘。”
凌初抬眼看着他欲言又止,辛和钰勾唇,“想让我把医术给月轻?”
“大人英明。”凌初借缸里的水洗洗手,“月轻这辈子就这一个念想,你就成全她吧。”
原本辛和钰就打算让月轻拜师,几本医书而已不在话下。能卖自家夫人一个人情自然是更好。
辛大人说到做到,第二天果真让凌初与两位大能聊了一上午。
康堰死前的情况,两位老大夫也没听说过,“我们还是见识少了,得再翻翻古籍才行。”
凌初也翻书翻到头疼,“康堰一手医术诡谲,他府上没准能有奇书?”
其中一个老大夫倒真想起一件事,“没准真跟火派有关系呢?他们就爱剑走偏锋,治对了是救人,治错了那就是送命!”
另一个老大夫也轻蔑抚须,“怕不是康堰太自负?把双刃剑用在了自己身上,可惜学得不够精,常年养身反而把自己给养死了。”
凌初不置可否,与老大夫再讨论不出什么,只好先行告辞。丫鬟跟在她身后询问:“娘子是要去找大人,还是回去?”
“都不去。”凌初望着眼前的城池,“老大夫不是说火派治病手段奇绝,少有人能模仿吗?那咱们去找康堰治过的病人打听一下,看看他是不是真的火派传人。”
要寻康堰的病人很容易,多问几家总能问出些名堂。
这一问,直至日头西沉她才回到小院。
彼时辛和钰正使唤婆子,把今日他亲自挑选的果子投入井下,等着让凌初尝尝什么才是上品。见她面色凝重地回来,他也不稀奇,随手从盘里摘了粒葡萄塞进她口中。
“还是没头绪?”
“不是。”凌初深吸一口气,将葡萄连籽带皮都咽了下去,“大人,我怀疑我们所有人都被康堰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