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桂香眼前阵阵发黑,和陆婷婷靠在一起相互支撑。
陆建军像是被抽掉了筋骨的木头,缩在门框的阴影里,对于眼前的闹剧毫无反应。
陆永新拳头捏得咯咯响,正要怒喝。
一道清冷的声音先一步响起:
“无辜?”
苏月棠从人群后走了出来,站到陆婷婷和赵桂香身旁。
她身姿挺拔,眼神锐利,语气中带着冰冷的嘲讽:
“判决书就在这里,白纸黑字。”
她的目光扫过王家人,最后落在王婆子脸上:
“王秀梅自己亲口在公社、所有人面前承认,小石头的生父,是当年回城的李知青!这一点,你们王家,当真不知情?”
王婆子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三角眼心虚地乱瞟:
“你,你胡说!那是秀梅被你们逼急了乱说的!”
“逼急了?”
苏月棠的唇角勾起一抹极冷的弧度:
“公社委员会的王组长、作证的民兵、还有昨晚在场的所有人,都是聋子瞎子?还是说,你们王家觉得,公社委员会的判决书也是假的?”
她向前一步,无形的压力让王婆子瑟缩了一下:
“当年你们把王秀梅嫁进陆家,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自己清楚!现在孩子的身份被揭穿了,又想借着他来讹诈陆家,把卖女儿的钱再要一遍?真是好大的脸!”
“你放屁!”
王二宝恼羞成怒,挥着手臂就要冲上来,“小贱人你血口喷人!”
“站住!”
陆永新一声暴喝,如同惊雷炸响。
同时,两个民兵立刻向前,将王二宝牢牢地控制在原地。
苏月棠看都没看王二宝,目光依旧锁定着王婆子,语气斩钉截铁:
“这孩子,是王秀梅生的,法律上,你们是他的直系亲属。公社的判决写得清清楚楚,孩子由王家领回抚养!你们今天在这里堵门拒收,还勒索钱财粮食,这是什么行为?”
她的声音突然抬高,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这叫遗弃!是犯法的!你们也想去陪王秀梅和王家宝吗?”
“犯法的”三个字,像三块巨石狠狠砸在王家人心头。
他们再蛮横,也不敢和公社、和法律叫板。
王婆子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王二宝和其他人更是面面相觑,嚣张的气焰就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
围观的村民也嗡嗡议论起来,看向王家的眼神充满了鄙夷。
陆永新抓住了时机,一步踏出,站到苏月棠身侧。
他挺直了被连日重创几乎压弯的脊梁,目光如炬地扫过了王家人和其他村民,声音沉稳有力:
“都听清楚了!”
“第一,从今日起,我陆家和榆树沟王家,恩断义绝,再无瓜葛!我儿子陆建军已经和王秀梅离婚,以后她是死是活,和我陆家无关!”
“第二,小石头非我陆家血脉,有公社判决和王秀梅口供为证,王家作为直系亲属,再敢拒养,就是遗弃罪,我陆永新第一个去公社告你们!”
“第三,我陆家被王秀梅欺骗多年,蒙受奇耻大辱,损失惨重。这笔账,我陆家记下了!你们要再敢上门纠缠,别怪我陆永新不讲最后一丝情面,新账旧账一起算,追究到底!”
他猛地一挥手,对着几个民兵道:
“把他们给我轰出去!以后再敢踏进前进大队一步,扰乱秩序,直接给我捆了送公社!”
命令一下,几个早就憋着火的民兵立刻冲上前,强硬地驱赶王家人:
“滚!听见没有!赶紧滚!”
王婆子还想撒泼,被一个民兵毫不客气地推了个趔趄。
王二宝看着民兵手中黑洞洞的枪口和周围鄙夷的目光,彻底怂了,不情不愿地接过了哭得撕心裂肺的小石头。
混乱中,苏月棠看着王家人仓皇的背影,冰冷的声音再次清晰地响起:
“虐待儿童,同样是犯法。你们要是敢苛待小石头,就等着吃牢饭吧!”
王家人脚步一僵,没敢回头。
拉扯着哭闹的小石头,灰溜溜地离开了前进大队。
那孩子尖锐的哭声,在寒风中久久回荡。
赵桂香身体一软,瘫倒在陆婷婷怀里。
“妈!”
陆婷婷的声音中带着惊慌的哭腔。
陆永新闭了闭眼,疲惫和深重的痛苦几乎将他淹没。
他强撑着对苏月棠低声道:
“苏知青,多谢。”
苏月棠摇了摇头,正准备抬腿去看看赵桂香母女,刚刚抱孩子的民兵却走了过来。
那民兵看向陆永新和苏月棠,脸上带着一丝忧虑,压低声音道:
“大队长,有件事情怪得很。”
“我在榆树沟听到有人议论,说洪翠花,就是那个李铁柱的娘,前两天被几个穿得体面、干部模样的人接走了。急急忙忙的,连包袱都没怎么收拾,也没听说她家里还有这么厉害的亲戚啊!”
两人一怔,陆永新连忙追问:
“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民兵皱着眉挠挠头:“我听说好像那些人好像提了句要去京城呢!”
“京城?”
苏月棠心头猛地一沉。
洪翠花在这个节骨眼去京城干什么?
会不会和叶彦琛以及结婚报告有关?
接走她的到底是什么人?
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瞬间从心底升起。
很显然,陆永新也想到了这一点。
他看向苏月棠,眉头紧皱:
“苏知青,这会不会对叶团长那边有什么影响?”
苏月棠没有思考太久,语速很快:“大队长,我得马上去双市给京城打个电话,麻烦你们帮我照看下芸妹。”
陆永新看着她凝重的脸色,毫不犹豫地点头:“好,有什么需要的你随时开口。”
苏月棠甚至来不及跟贺芸妹打声招呼,回家取了自行车就朝着双市骑去。
寒风如尖刀般刮得脸颊生疼,她却顾不上为自己系上围巾。
一路颠簸,到达双市时天色已近黄昏。
苏月棠双颊通红地直奔邮局,赶在接线员下班前拨通了叶彦琛留下的电话号码。
经过了漫长的转接与等待,听筒里终于传来了叶彦琛低沉,又带着几分惊喜的声音:
“棠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