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焰出院那天,赵成漫特地来接他。
她穿了一件白色的连衣裙,顾承焰看着她,突然想到了时晚。
时晚总是喜欢穿白色的裙子,以前在顾家老宅的时候,她来找顾敛的时候,就喜欢穿一条白色的裙子,蹦蹦跳跳的,像个小公主。
顾承焰其实在时晚不知道的时候见过她很多回。
只是他总是站在窗边,看着顾敛和时晚在院子里荡秋千。
他七岁回到顾家老宅,孤僻的性格持续了很多年,要不是因为顾敛呵顾家老太太,他不会慢慢地融入这个家。
在顾承焰的认知里,时晚是个公主。
她生来就是个小公主,光鲜亮丽,笑容灿烂,天真活泼,本就是应该收获到很多的爱的。
但是,他不是。
他是个私生子,虽然父亲是豪门少爷,但他始终只是一个见不得光的过街老鼠。
所以,他内心里很抵触母亲的锱铢必较,母亲的争抢让他觉得很自卑,也很痛苦。可是顾承焰长大到了现在才发现,自己竟然变成了和母亲一样的人。
他活成了自己当初最讨厌的样子。
站上了高位,拥有了权力,他就变得贪心,想要找回自己当初的感觉,所以他和温想再续了前缘。可顾承焰发现自己找不回当年的感觉,反而因为时晚的冷淡和离开变得内心煎熬。
后来的两年时间里,顾承焰在半梦半醒之间忽然间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猛然惊醒,结果却发现,梦里的人早就已经不在身边了。
顾承焰却突然想通了一件事。
人为什么会入梦?
想,才会入梦。
收回思绪后,顾承焰看了眼赵成漫,她明明穿着和时晚很像的裙子,却身上一点都没有时晚的影子。
顾承焰移开了视线,声音听上去很冷淡:“换了吧,不适合你。”
像是东施效颦。
他提不起一丁点兴趣。
赵成漫被顾承焰这么一说,一时间有些尴尬窘迫,但她还是平复了自己的心情,跟了上去,道:“你喜欢什么颜色?”
“白色。”顾承焰脱口而出。
赵成漫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裙子:“我穿的就是白色啊承焰。”
“但我不喜欢你穿白色。”他直截了当地开口,丝毫没有顾及到她的面子。
赵成漫脚上的动作一顿,像是被人劈头盖脸地浇了一大盆冷水,把她那颗蠢蠢欲动的心都给瞬间熄灭了。
“那你喜欢我穿什么颜色?你觉得我比较适合什么颜色?”赵成漫问。
顾承焰这下停下了脚步。
他回过头,看向了赵成漫的脸。
她的脸上有很多的耐心和期待,可他对她的态度很差劲。
顾承焰又猛地想起两年前他和时晚的那些相处,每一次,她的脸上都有这样的神情。
可是,后来,渐渐地,她脸上的神采消失了。
顾承焰这才明白,是他一点点把她眼里的光给掐灭了。
于是他沉沉地舒了口气,对赵成漫说:“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可是……”赵成漫咬住唇,有些不甘心地说。
“我是个烂人。”顾承焰回过头去,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道,“不要在我的身上花心思,不值得。”
说完,他迈开步子,扬长而去。
*
接下来的一周时间,顾承焰去了意大利。
在国际的艺术方面,意大利有很高的地位,顾承焰在那里,偶然看到了一个私人小画展上有个署名为“wan”的作品。
顾承焰站在那幅画前站了很久,久到旁边有人用意大利语问他:“你怎么哭了?”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用手抹了一下湿润的眼睛,低头看,掌心一片水痕。
“你也很喜欢这个中国女画家的作品吗?我也很喜欢。”旁边的人大概是觉得和他获得了灵魂共鸣,于是顺着往下说,“她有一回来的时候,我见过她,是个很年轻很漂亮的中国女孩儿。她男朋友对她很好,一直陪着她。”
顾承焰的心口像是被人狠狠戳了一下,有种无法排遣的痛楚一直萦绕着,让他觉得自己的嗓子很久都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我也见过她。”过了很久,顾承焰说。
“是吧,是个很漂亮的姑娘吧?”
“嗯,很漂亮。”顾承焰勉强挤出了一个微笑,道,“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孩子。”
在意大利,顾承焰特地排了五个小时的队,给时晚买了一套限量款的画具。
回国的第一天,他就等在了时晚公司的门口。
正值下班时间,办公楼楼下都是下了班刚从公司里出来的职员。
顾承焰听见有人在说时晚的名字,他的目光自然而然地就投了过去。
“时总男朋友真的好帅啊!帅哭我了!”小女生叽叽喳喳地议论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巨无敌帅啊。”
“哪是巨无敌帅,他不仅帅,而且还很有钱好不?”说话的人列举了江欲的几个产业,最后感慨地竖起了大拇指。
“所以啊,咱们时总就是啥都好。人长得漂亮,业务能力强,挑项目的眼光好,找男人的眼光更好!你是没看到刚刚江总来给咱们送咖啡,他俩那眼神拉丝的啊!呜呜呜,我真的太磕了!”
顾承焰提着画具的手突然感觉到手上的东西很沉,沉得他很艰难地才能维持身体的平衡。
“江总不是说了么,要和时总订婚了,以后咱们可就是南城首富老婆的公司了!耶!我感觉就凭咱们时总和江姐夫的能力,公司绝对不会倒闭!我直接干到退休。”
几个人嘻嘻哈哈地聊着,语气里都是对江欲的赞美。
顾承焰看见不远处的电梯门打开,时晚和江欲手拉手从电梯里出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像是个过街老鼠似的转过了身,在时晚还没有看到他的时候,就快步进了停车场。
画具被她放在副驾驶座上,他的车不远处停了一辆保时捷。
下一秒,保时捷的灯亮了亮,顾承焰看见江欲帮时晚拉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
时晚脸上挂着笑,声音里带这些撒娇的意味:“你可还没跟我求婚呢,就到处说我要嫁给你了?”
“除了我,你还想嫁给谁?”江欲轻轻地吻了她的唇一下,笑道,“在你出墙之前,我会把你身边的那些烂桃花全都给斩草除根了。”
“我哪有什么烂桃花。有江总这种辣手摧花的专业园林师,我的身边除了你之外,早就已经寸草不生了。”时晚跟着开玩笑。
江欲拉住了时晚的手,道:“我已经等你等得太久太久了,虽然我不在乎再等一等,可我其实暗地里早就心急如焚了。”
说着,他的手机响了。
来电是母亲的。
“喂,妈。”
“我们到京市机场了。”江母道,“给个定位啊,我跟你爹这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