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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废墟重生,清明鬼火

血。

是咸的,带着铁锈的腥气,还混杂着泥土的苦涩和硝烟的辛辣。

周邦彦的意识,就是被这股复杂而刺鼻的味道,从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渊里,硬生生拽回来的。

他尝到的第一口,是自己的血。

他想动一下,哪怕只是动一动最不打紧的小指。

可是,那根深深刺入他右肩胛骨的焦黑断木,像一根被地府业火烧得通红的烙铁,在他灵魂深处狠狠地、旋转着一搅。

“呃啊——!”

一声压抑不住的闷哼从他喉咙里挤出。

剧痛,如同决堤的九天银河,瞬间冲垮了他四肢百骸所有的知觉,让他清晰地感受到每一寸肌肉都在哀嚎,每一根神经都在颤栗。

“少帅!”

“少帅!你醒了!你他娘的终于醒了!”

雷横的声音。

嘶哑得像两块被血水浸泡了三天三夜的砂纸,在互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和一种濒临崩溃的、压抑不住的哭腔。

周邦彦用尽了毕生的意志力,才勉强撑开一道沉重如山峦的眼缝。

视线,先是模糊,随即慢慢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被硝烟和飞雪彻底染成灰白色的修罗地狱。

西水门,那座曾屹立百年、见证了大宋繁华的雄关,塌了。

它不再是一座城门,而是一座兀自冒着黑烟、散发着焦臭的巨大乱石堆。

断裂的、被熏成炭黑色的巨木,崩碎得不成样子的城砖,还有那些已经完全分不清是谁的残肢断臂,甚至是一些破碎的内脏……所有的一切,都被那场惊天爆炸的巨力与无情酷寒的风雪,残忍地糅合成一幅惨烈到连神佛都会为之闭眼的画卷。

他还活着。

爆炸的瞬间,巨大的冲击波将他像一片落叶般掀飞,狠狠撞在了一段还算完整的墙垛上。剧烈的撞击让他瞬间失去了意识,随即被崩塌的碎石和泥土掩埋。

是雷横,是几个幸存的老卒,用一双双指甲翻飞、血肉模糊的手,不顾一切地,把他从死亡的边缘,从冰冷的石块下,活生生刨了出来。

“其他人呢……”

他的嘴唇干裂得像是被烈火烤过的陈年树皮,声音轻得仿佛随时会被这北地的寒风吹散。

雷横跪在他的身边,这个铁塔一般的关西汉子,眼圈红得像是能滴出血来。

他张了张嘴,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只是用那只布满血污和伤口的手,死死地,死死地攥住了周邦彦唯一还能动弹的左手。

不用问了。

周邦彦都明白了。

他的计划,从战术上是成功的。

但从人性上,他输得一败涂地。

他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张张鲜活的面孔。

面人张,那个总是在街角,用一点点面团,就能捏出活灵活现的关公和秦琼,哄得满街孩子大笑的老人。爆炸前,他把一辈子攒下的几个铜板塞给雷横,说:“雷爷,俺没力气杀敌,但俺这条老命,能换几个辽狗,值了!”

还有……小七。

那个只有十七岁,从开封府最黑暗的不良井里跟着他出来的少年。箭法精准,平日里最是沉默寡言,却总会把他分到的那块又干又硬的炊饼,偷偷掰一半塞给年纪更小的同伴。

爆炸前,小七负责的是最危险、也是最核心的那个引火点。

周邦彦清晰地记得,自己曾拍着他那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肩膀,郑重地承诺:“小七,别怕,计算好时间,我会让雷横在爆炸前一刻,用绳子把你从城墙下拉回来。”

他当时的神情,一定充满了自信。

可他没算到,或者说,是他忽略了,辽军的冲锋比他预想的,还要快了整整三息。

就这短短的三息,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是生与死的天堑。

他仿佛还能看到,在那片冲天的火光亮起的前一刻,那孩子在混乱中,隔着数十丈的距离,冲着他的方向,似乎是……笑了一下。

那笑容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少年人独有的、清澈的信赖。

然后,那抹身影,就被无尽的烈焰和黑暗,彻底吞噬。

值吗?

用一条条鲜活的、如此信任他的命,去换取一个冰冷的、所谓的“战损比”?

周邦彦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攥住,然后揉碎,再塞回他那已经残破不堪的胸膛里。

他猛地抬起头,强迫自己不再去想,因为他知道,任何一丝的软弱,都是对死者最大的背叛。

远方,辽军那面巨大的黑色狼旗,并未因这惨重的损失而退去。

旗上,那头用冰冷银线绣出的狰狞狼首,在风雪中依旧张扬,像是在无声地嘲笑着这座城池的垂死挣扎。

耶律乙辛的王帐,甚至向前移动了数十丈。

这无疑是一种挑衅,一种宣告。

那场玉石俱焚的爆炸,显然已将这位辽国悍将彻底激怒。他也终于明白,眼前这个看似单薄、文弱的南朝书生,骨子里藏着怎样一种连神魔都要畏惧的疯狂。

那座由乱石构成的巨大坟墓,是比城墙更难逾越的天堑。攻城的路,只剩下那条被冻得坚如磐石的护城河。

宽阔的冰面,就是辽国铁骑最好的跑马场。

“咳……咳咳!”

周邦彦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声都像一把钝刀在切割他的肺叶,眼前阵阵发黑,血沫从他的嘴角溢出。

他清楚自己的状况。五脏六腑皆已移位,右臂筋骨尽断,能活下来,已是天幸。再战,无异于痴人说梦。

可他不能退。

他身后,再无一人。

“扶我……起来。”

周邦彦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少帅!你的伤……你不能再动了!”雷横哭喊道。

“扶我起来!”

周邦彦的眼神陡然锐利,像一把刚刚从冰水中淬火的刀锋,闪烁着骇人的寒光。

雷横不敢再劝,和另一名幸存的漕帮弟子,如同对待一件最珍贵的、布满裂纹的瓷器般,小心翼翼地将他从地上架起,让他靠在了一段断墙上。

他的目光,扫过眼前这片狼藉。

他看到了废墟下,那些被特意安放在城墙内侧、盖着厚重油布的巨大弩床。看到了那些堆积如山,等待着被点燃的火油罐。

第一阵,他惨胜,却也付出了计划之外的惨痛代价。

小七的死,像一根毒刺,深深地扎在他的心上,时刻提醒着他,这不是一场可以推倒重来的沙盘推演,每一步,都踏在无数人的生死之上。

他缓缓抬起那只唯一还能动弹的左手,手指出奇的稳定,指向远方那片在暮色下泛着幽幽青光的冰面,声音嘶哑而冰冷。

“传令,漕帮水鬼,准备……破冰。”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今日,是清明。

按照汴京的习俗,百姓会在入夜后,于汴河之上,放下承载着对逝去亲人哀思与祝福的河灯。

往年的此刻,汴河两岸早已是火树银花,游人如织,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而今夜,两岸死寂。

只有星星点点的、昏黄的灯火,从远处的水门上游,顺着冰冷的河水,悠悠地、沉默地飘了下来。

一盏,两盏,成百上千盏。

那些昏黄的、微弱的光,像无数战死亡魂睁开的眼睛,静静地,悲悯地,注视着这片即将被鲜血彻底染红的战场。

辽军的战鼓声,如同地府沉闷的雷,开始擂响。

咚。

咚咚。

那鼓点,不疾不徐,却沉重无比,一下一下,敲在每个幸存者最脆弱的心上,敲得他们血气翻涌,五脏欲裂。

周邦彦看着那些河灯,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悲凉与讽刺。

“咚——!”

辽军的鼓声,骤然变得激昂而狂暴!

黑色的潮水,开始动了。

无数的辽军前锋,挥舞着雪亮的弯刀,从喉咙里发出了野兽般的嚎叫,如同一股黑色的、奔腾的洪流,冲上了那片在河灯映照下,泛着诡异光芒的冰面!

“来了。”

周邦彦喃喃自语。

他缓缓抬起手,用尽全身的力气,向前,重重一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