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户城的樱花落了。
德川家光站在天守阁最高处,望着满城飘零的花瓣,恍惚间竟觉得那像血——九州岛在流血,本州在燃烧,四国的海风里都飘着硝烟味。短短半年,倭国天翻地覆。
“将军,岛津家又攻下两城……长州藩倒戈了……”老中松平信纲跪在身后,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德川家光没动。他手里攥着一封密报,上面写着大明第一舰队炮轰鹿儿岛的消息。纸面被攥出裂痕,像极了他此刻的权威——看似完整,实则一触即碎。
“伊达政宗呢?”
“仙台藩……保持中立。”
呵。德川家光嘴角扯出冷笑。当年丰臣秀吉死时,群雄并起的乱世也不过如此。可这次不同——幕府的铁律在崩解,而每一条裂缝背后,都站着那个人的影子。
大明秦王,关火华。
“将军!”松平信纲突然重重叩首,“请决断吧!再拖下去,战火就要烧到关东了!”
德川家光转身,阴影笼罩着老臣颤抖的脊背。他忽然想起父亲秀忠临终时的话:“记住,德川家的天下,容不得半点裂缝。”
可现在,整个倭国都快被撕碎了。
“去请酒井忠胜。”
当夜,江户城本丸密室里,烛火通明。酒井忠胜看着眼前的地图——代表叛军的红色标记已经连成一片,像一张血盆大口,正吞噬着德川幕府几十年的基业。
“我要你去北京。”德川家光的声音冷得像刀,“带上三样东西。”
他亲手展开卷轴:黄金五万两,京都工匠特制的漆器十二件,以及……
“《倭国海防图》?!”酒井忠胜猛地抬头。
德川家光的眼神让老臣浑身发冷。“告诉关火华,只要明军停止支持叛军,倭国愿开十港通商,岁贡翻倍。”他顿了顿,喉结滚动,“若他不满意……”
窗外惊雷炸响,照亮将军苍白的脸。
“就把这个也给他。”德川家光推过一方印匣,里面躺着征夷大将军的金印。
雨开始下了。酒井忠胜抱着密匣离开时,听见身后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他知道,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德川家光,此刻正亲手砸碎他最爱的唐津烧茶碗。
江户城的夜雨里,一朵残樱粘在窗棂上,很快被雨水打烂成泥。
北京城的雪下到第三场时,酒井忠胜的靴底已经磨薄了一层。
\"大人,礼部又说秦王殿下在检阅京营...\"年轻的随从跪在驿馆地板上,声音越说越小,\"鸿胪寺那边则说...说最近南洋诸国使节太多...\"
酒井猛地攥碎手中茶盏。滚烫的茶水渗进指缝,就像这两个月来被反复消磨的尊严。五万两黄金在库房里落灰,十二件漆器的彩绘都开始褪色,而那方将军金印——他每天清晨都要打开檀木匣确认——正在变成笑话。
\"去查查。\"酒井突然对忍者装扮的探子说,\"最近可有别的倭人进京?\"
雪夜里的东四胡同,一顶青布小轿悄无声息地拐进王府后门。轿帘掀起时,露出绣着十六瓣菊纹的里衬。
同一时刻,礼部侍郎徐光启正在暖阁里把玩新到的倭国礼单。\"德川家倒是大方。\"他指尖划过黄金数目,突然轻笑,\"可惜秦王殿下今早刚收了套更好的茶具——据说是后水尾天皇珍藏的唐物茄子。\"
窗外北风呜咽,吹得檐下铁马叮当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