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楚踢了踢脚下的鹅卵石,石子滚进河边的浅滩,溅起三两点水花。
晏辰正蹲在芦苇丛边,用随身携带的多功能军刀划开一根芦苇杆,透明的浆汁顺着刀刃往下滴。
“所以说,这次抽中的盲盒是《橡树和芦苇》?”阿楚抱着胳膊往身后的巨树瞥了一眼,那橡树的树干得要三个人才能合抱,树冠遮天蔽日,叶片在风里哗哗作响,活像个脾气暴躁的老头在磨牙。
晏辰把芦苇杆举到眼前,对着阳光看了看,“按环境要素匹配度,百分之九十以上。”
他把军刀收进腰间的战术包,起身时顺手拍了拍阿楚的头顶,“别靠太近,按原剧情,这棵树马上要跟芦苇比谁更抗造。”
阿楚往他怀里缩了缩,鼻尖蹭过他的锁骨,“可是它看起来好凶哦,万一被误伤怎么办?”
“放心,”晏辰低头在她发顶印下一个轻吻,手指勾住她战术包上挂着的毛绒狐狸挂件,“我带了防风帐篷,实在不行咱们原地扎营,看场免费的自然纪录片。”
话音尚未消散,河面突然掀起一阵旋风,原本柔顺的芦苇丛被吹得贴在地面,橡树却梗着脖子迎向狂风,枝叶发出愤怒的咆哮。
“愚蠢的小东西,”橡树的树干裂开一道缝隙,声音像生锈的铁门在开合,“看看你们那副卑躬屈膝的样子,也配跟我站在同一片土地上?”
阿楚掏出口罩戴上,又给晏辰也递了一个,“看来正主开始飙台词了,标准的傲娇反派开场白。”
晏辰接过口罩戴上,只露出一双带笑的眼睛,“按照剧本,芦苇会反驳它不懂变通。”
果然,最靠近河岸的一丛芦苇晃了晃,细弱的茎秆摩擦出沙沙的声响,“我们只是懂得顺应,不像您,总要跟自然较劲。”
“放狗屁!”橡树怒不可遏,枝桠疯狂拍打空气,“等风暴来临时,我倒要看看你们怎么哭着求我!”
阿楚突然举手,像课堂上抢答的学生,“报告树先生,根据气象学分析,今天的阵风最大八级,您这根系要是没扎稳,容易被吹成‘倒栽葱’哦。”
橡树的枝叶猛地顿住,所有叶片都转向她的方向,缝隙里的目光充满疑惑,“你说什么?八级?倒栽葱又是何物?”
晏辰轻咳一声,从包里掏出迷你投影仪,对着空气投射出风力等级对照表,“简单来说,您的抗风等级大约在六级,超过这个数值,树干断裂概率会飙升至百分之七十。”
芦苇丛里发出细碎的偷笑声,橡树的树皮瞬间涨成深紫色,“你们是什么东西?穿着奇装异服,满口胡言乱语!”
狂风骤然加剧,橡树发出痛苦的呻吟,几根粗壮的枝桠应声断裂,砸在地上震起一片尘土。
阿楚拽着晏辰往后退了十米,“看吧,我说什么来着,这就叫‘不作死就不会死’。”
晏辰打开防风帐篷的包装,“按原剧情,它现在该后悔了。”
可出乎他们意料,橡树虽然被吹得东倒西歪,却依旧梗着脖子嘶吼,“就算被吹断,我也绝不会像你们一样低头!”
芦苇丛突然剧烈摇晃起来,最中间的那株芦苇突然拔高半尺,声音变得尖锐,“你以为我们愿意弯腰吗?去年的洪水把我们的根须冲断了一半,不这样早就烂在泥里了!”
阿楚愣住了,转头看向晏辰,“剧本里没这段啊。”
晏辰正调试着录音笔,闻言挑了挑眉,“看来每个世界都有隐藏剧情。”
风暴过境时,橡树的主树干终究没能扛住,轰然倒地的瞬间,阿楚清楚地看见树心有个巨大的蛀洞,里面还残留着虫蛀的粉末。
芦苇丛在风停后慢慢挺直腰杆,叶片上的水珠滚落,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
“原来它早就病了。”阿楚轻声说。
晏辰把帐篷收起来,“就像很多时候,我们只看到别人的倔强,却没看见他们早已千疮百孔。”
阿楚突然踮起脚尖在他唇角啄了一下,“晏辰,你今天说话好有哲理哦,像个被生活毒打过的哲学家。”
晏辰捏了捏她的脸颊,“那是因为身边有个让我不得不深刻的小可爱。”
两人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时,身后传来芦苇的低语,“谢谢你们,让它最后没那么孤单。”
阿楚回头挥了挥手,“不客气,记得下次遇到风暴,提前发个气象预警。”
芦苇丛晃了晃,像是在点头。
离开河岸没多远,阿楚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晏辰从包里翻出压缩饼干,刚撕开包装,就听见前方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一座石砌的小屋前,穿着围裙的厨师正举着菜刀追赶一只瘦骨嶙峋的狗,狗嘴里叼着块生肉,四条腿跑得飞快。
“《狗和厨师》,”阿楚咬了一口饼干,含糊不清地说,“经典的‘偷鸡不成蚀把米’剧情。”
晏辰把自己那块饼干递给她,“原剧情是狗被厨师打伤,肉也掉了。”
阿楚嚼着饼干摇头,“不行,那只狗看起来营养不良,我包里有牛肉干。”
她刚要冲过去,就被晏辰拉住,“别冲动,按规则,我们不能直接干预核心剧情。”
厨师的菜刀擦着狗耳朵劈在地上,火星溅起时,狗吓得松了嘴,生肉掉在地上,它却像被烫到一样往后缩。
“算你跑得快!”厨师捡起肉,用围裙擦了擦,转身要回屋。
阿楚突然拍手,“厨师大叔,你的肉沾灰了!”
厨师回头瞪她,“关你什么事?”
“当然关我的事,”阿楚从包里掏出消毒喷雾和湿巾,“食品安全很重要的,万一吃坏肚子怎么办?”
她蹲下身假装擦地,悄悄把一包牛肉干踢到狗面前。
狗警惕地嗅了嗅,叼起牛肉干就钻进了墙角的洞里。
厨师看着她手里的喷雾瓶,眉头拧成疙瘩,“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巫术?”
晏辰笑着解释,“这是消毒用的,能杀死肉眼看不见的小虫子。”
厨师显然不信,抱着肉快步走进屋,关门时还不忘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
阿楚凑到晏辰身边,“你说,他会不会把那块带灰的肉给客人吃?”
晏辰搂住她的腰,“按原剧情,他自己吃了,然后闹肚子。”
果然,没过多久,屋里就传来厨师的惨叫声,接着是一阵接一阵的咳嗽和咒骂。
墙角的狗探出头,嘴里还叼着牛肉干的包装纸,阿楚冲它挥了挥手,它又缩了回去。
“你看,”晏辰捏了捏她的脸颊,“有时候迂回战术比直接干预有效。”
阿楚踮起脚亲了亲他的下巴,“还是你聪明。”
往前走了没多远,就听见森林里传来震耳欲聋的咆哮。
一只雄狮和一头野猪正站在水潭边对峙,双方都张着嘴喘气,獠牙和利爪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狮子和野猪》,”晏辰把阿楚护在身后,“高温天气引发的领地冲突。”
阿楚拿出温度计,“四十二摄氏度,确实够热的。”
狮子甩了甩尾巴,鬃毛被汗水打湿,“这潭水是我的!”
野猪刨了刨蹄子,鼻孔里喷出热气,“谁先到就是谁的!”
眼看就要打起来,阿楚突然大喊,“你们谁能憋气更久?”
两头猛兽同时转头看她,眼神里满是疑惑。
晏辰配合地指着水潭,“不如比赛潜水,谁在水里待的时间长,水潭就归谁。”
狮子和野猪对视一眼,似乎觉得这个提议比打架有趣。
狮子先跳进水里,野猪紧随其后,水面上冒出一连串气泡。
阿楚趴在潭边数着数,“一,二,三……”
数到二十时,狮子的头冒了出来,大口喘着气。
野猪又坚持了五秒才浮出水面,得意地晃了晃脑袋。
“看来是野猪赢了,”阿楚鼓掌,“愿赌服输哦。”
狮子瞪了野猪一眼,转身走进森林,走之前还回头看了阿楚一眼,像是在记仇。
野猪兴奋地在潭里打滚,溅起的水花打湿了阿楚的裤脚。
“晏辰,”阿楚拽了拽他的衣袖,“我们是不是改变剧情了?”
晏辰望着狮子消失的方向,“不一定,也许这才是它们真正想玩的游戏。”
夕阳西下时,他们在一棵葡萄藤下休息,藤蔓上挂满了紫莹莹的果实。
阿楚刚摘了一颗放进嘴里,就听见葡萄藤发出叹息。
“《鹿和葡萄藤》要来了,”晏辰拿出水壶递给她,“鹿会被猎人追杀,躲到这里。”
果然,没过多久,一只瘸腿的鹿慌慌张张地跑过来,看见葡萄藤就钻了进去,还不忘啃了几口藤蔓上的叶子。
“喂,”阿楚敲了敲鹿的脑袋,“人家帮你躲难,你还吃人家的叶子?”
鹿吓得缩了缩脖子,嘴里的叶子掉了下来。
葡萄藤的叶子轻轻拂过鹿的背,“没关系,只要能帮到你就好。”
远处传来猎犬的叫声,猎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鹿吓得浑身发抖,葡萄藤把枝叶收得更紧,几乎把它完全遮住。
猎人拿着弓箭走过来,四处张望,“明明看见跑这边来了。”
阿楚突然指着相反的方向,“我刚才看见一只鹿往那边跑了,速度可快了!”
猎人半信半疑,犹豫了一下,还是往她说的方向追去。
等猎人走远,鹿才从藤蔓里钻出来,却又低头啃起了叶子。
葡萄藤发出痛苦的呻吟,叶子开始发黄。
“你怎么回事?”阿楚生气地跺脚,“人家救了你,你还恩将仇报?”
鹿抬起头,眼睛里满是委屈,“我饿了好几天了,只有这里的叶子能吃。”
晏辰突然开口,“你前腿的伤口是被陷阱弄的吧?”
鹿惊讶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那些猎人不是为了打猎,”晏辰蹲下身,看着藤蔓下的泥土,“他们在找逃跑的奴隶,你身上有他们的标记。”
他拨开鹿腿上的毛,果然露出一个烙印。
葡萄藤的叶子停止了发黄,“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它只是贪心。”
鹿低下头,“对不起,我不该吃你的叶子。”
葡萄藤晃了晃,又长出几片新叶,“没关系,下次别再乱吃东西了。”
离开葡萄藤时,阿楚的心情有点沉重。
晏辰握紧她的手,“每个故事背后,都有不为人知的原因。”
第二天清晨,他们在森林里遇到一个正在砍树的伐木人,他的斧头钝得厉害,砍了半天也没在树干上留下深痕。
一只狐狸蹲在不远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伐木人。
“《狐狸和伐木人》,”阿楚打了个哈欠,“伐木人假装帮狐狸,其实在给猎人报信。”
晏辰从包里拿出磨刀石,“原剧情是狐狸看穿了他的诡计,讽刺他口是心非。”
伐木人擦了擦汗,看见他们,突然露出热情的笑容,“两位要不要歇脚?我这里有水。”
阿楚刚要答应,就被晏辰拉住,他举起磨刀石,“你的斧头该磨了,我帮你吧。”
伐木人愣了一下,把斧头递过来,眼睛却时不时瞟向狐狸的方向。
晏辰磨斧头的时候,阿楚故意跟伐木人聊天,“大叔,你经常在这里砍树吗?”
“是啊,”伐木人敷衍着,手悄悄摸向腰间的号角。
“可是这些树都好可怜啊,”阿楚指着树干上的年轮,“你看这棵,都有一百年了。”
伐木人的手顿住了,眼神里闪过一丝愧疚。
晏辰把磨好的斧头递给他,“锋利多了,但砍树前,最好跟它们打个招呼。”
伐木人接过斧头,突然把它扔在地上,“我不砍了,这些树确实不该死。”
狐狸站起身,对着他们摇了摇尾巴,转身跑进了森林。
伐木人捡起斧头,往相反的方向走去,嘴里嘟囔着,“回家种果树去。”
阿楚看着他的背影,“我们又改变剧情了?”
晏辰摇头,“也许他早就不想砍树了,只是需要一个理由。”
穿过森林,他们来到一片沼泽地,几只青蛙在泥地里蹦跳。
一头公牛正站在沼泽边喝水,巨大的蹄子陷进泥里,拔出来时带起一串泥块。
“《公牛和青蛙》,”阿楚捂着鼻子,“公牛会踩死一只小青蛙,母青蛙会因为过度悲伤把肚子胀破。”
晏辰拿出望远镜,“看那边,有几只小青蛙在公牛脚边玩。”
阿楚急了,“怎么办?我们总不能让公牛别喝水吧?”
晏辰思索片刻,突然吹了声口哨,那是他训练自家金毛的调子。
公牛果然抬起头,好奇地看向他们。
趁这个机会,晏辰把一块压缩饼干扔到远处,“去那边看看,有好吃的。”
公牛迟疑了一下,迈开蹄子往饼干的方向走去,刚好避开了那几只小青蛙。
母青蛙们这才把孩子叫回身边,对着他们呱呱叫了几声,像是在道谢。
“还好你反应快,”阿楚拍着胸口,“差点就要看悲剧了。”
晏辰搂住她的肩膀,“有时候,转移注意力比直接阻止更有效。”
往前走了没多久,就看见两只狗在路边打架,一只毛发光亮,脖子上戴着金项圈,另一只瘦骨嶙峋,身上满是伤痕。
“《两只狗》,”阿楚叹了口气,“富狗会炫耀自己的好日子,穷狗会说自由更重要。”
果然,富狗得意地晃着项圈,“我每天都有肉吃,还有人给我梳毛,你呢?”
穷狗龇着牙,“我想去哪就去哪,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
阿楚突然从包里掏出一根火腿肠,掰成两半扔过去,“别吵了,先吃饭。”
两只狗对视一眼,居然同时叼起火腿肠,跑到一边各自吃了起来。
富狗吃完,突然对着项圈咬了起来,几下就把它扯断了。
穷狗则摇着尾巴走到富狗身边,用脑袋蹭了蹭它的脖子。
“看来它们想换种活法,”晏辰笑着说,“富狗想试试自由,穷狗想尝尝安稳。”
阿楚点头,“也许它们早就羡慕对方了,只是需要一个契机。”
夕阳染红天空时,他们来到一座山脚下,一只骆驼正仰着头,对着天空嘶鸣。
它的背上驮着沉重的货物,脖子伸得长长的,似乎在祈求什么。
“《骆驼和宙斯》,”晏辰望着山顶,“骆驼会抱怨自己没有角,宙斯会满足它的愿望,但会缩短它的耳朵。”
阿楚看着骆驼疲惫的样子,“它看起来不是想要角,是想卸下货物。”
晏辰从包里拿出绳索,“也许我们可以帮它减轻负担。”
他们走到骆驼身边,它的主人正靠在石头上打盹。
晏辰小心翼翼地解开几个货袋,把里面的东西分了些出来,藏在附近的山洞里,“等它主人醒了,就说货物被山鼠叼走了。”
骆驼突然跪下来,用脑袋蹭了蹭他们的手,眼睛里满是感激。
天空中没有任何动静,骆驼依旧长着原来的耳朵,也没有长出角。
“看来宙斯也觉得,”阿楚笑着说,“它真正需要的不是角。”
夜幕降临时,他们坐在山顶看星星。
阿楚靠在晏辰怀里,手里把玩着那只毛绒狐狸挂件,“你说,这些故事是不是都被我们改得面目全非了?”
晏辰吻了吻她的额头,“也许,这才是它们本来该有的样子。”
风从山顶吹过,带着远处河流的气息,星星在天空中眨着眼睛,像是在诉说着更多不为人知的故事。
阿楚打了个哈欠,“不管怎样,今天过得还挺有意思。”
晏辰紧了紧手臂,“嗯,有你在,哪里都有意思。”
远处传来夜莺的歌声,他们就这样静静地坐着,直到第一缕晨光染红东方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