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罗摩挲着腰间的金刀没有回答。
帐外传来伤兵的呻吟声,混合着战马不安的嘶鸣。
这些声音日夜折磨着他的神经,让他最近总是梦见故乡的草原。
那里有可以纵马驰骋的辽阔天地,而不是这些该死的丘陵和壕沟。
\"大王子......\",约罗喃喃自语。
他现在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拓拔烈身上,只要拓拔烈能够及时夺回玄月城,然后把玄月城的物资顺利运回草原,他们就能体面地结束这场噩梦般的对峙。
一阵夜风透过大帐的缝隙吹进来,带着深秋的寒意。
约罗突然打了个冷颤,某种不祥的预感像毒蛇般爬上心头。
如果...如果大王子那边也出了意外呢?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传令下去,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击!\",约罗冷冷的说道。
就在这时,帐帘突然被掀开,一股刺骨的寒风裹挟着血腥味灌了进来。
众人抬头,只见兀罗部首领阿古达木踉跄着跌进帐内。
他身上的皮甲布满裂痕,左臂胡乱缠着的绷带已被血浸透,那张曾经意气风发的脸如今灰败如死人。
\"阿古达木?\"。
约罗手中的银杯\"当啷\"一声掉在地上,马奶酒洒了一地。
“你不是跟大王子一起在攻打玄月城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出什么事了?\"。
阿古达木的嘴唇颤抖着,干裂的唇纹间渗出血丝。
他环视众人,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败了......两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
“大王子......生死未卜......\"。
这句话如同一记闷雷在帐内炸响。血矛部首领猛地站起,厚重的橡木椅被他撞翻在地。
他一把揪住阿古达木的衣领,青铜护腕在火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放屁!大王子带着两万精锐,其中还有三千铁甲骑兵!”。
“而玄月城不过四五千守军,怎么可能\"。
\"情报是错的......\"。
阿古达木苦笑着摇头,眼中还残留着战场上的恐惧。
\"玄月城里至少有上万守军,都是索尔布莱特家族的精锐......”。
“另外他们还有一种新式武器,两百米内能轻易射穿轻甲......\"。
帐内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老谋深算的苍狼部首领手指一颤,捻断了几根花白的胡须。
阿古达木的描述越来越详细,众人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当听到\"魔火\"时,血矛部首领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那种沾身即燃、水浇不灭的火焰,在草原传说中是恶魔的吐息。
\"大王子呢?\"。
约罗的声音突然拔高,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阿古达木的眼神飘忽起来:\"最后时刻......银鹰骑士队从密林杀出......\"。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我带着千余人突围时......看见大王子的黑狼旗已经倒了......\"。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浇在众人头上。
虽然阿古达木没明说,但谁都明白其中含义,大王子拓拔烈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砰!\"。
约罗一拳砸在木案上,陶罐震落在地摔得粉碎。
两万大军的损失固然惨重,但并非无法弥补。
只要回到草原,打个几仗,收编一些部落,很快就能恢复元气。
更可怕的是随之而来的老可汗拓拔野的怒火,自己的亲儿子折损在此,他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恐怕都难逃一劫。
暴戾的老可汗拓拔野绝不会善罢甘休。
帐内陷入死寂,只有炭火偶尔爆出\"噼啪\"的声响。
\"约罗......\"。
血矛部首领的声音有些发抖:\"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
约罗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走到帐门口,掀开帘子看了看天色。
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正是撤退的好时机。
\"当务之急是立即撤军。\"
他转身时已经恢复了首领的威严。
\"趁着消息还没传开,各部落连夜准备。我的黑鹰部会断后。\"
这个决定立刻获得赞同。
当众人散去后,约罗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他感觉自己就像走在结冰的河面上,脚下随时可能崩塌。
约罗走出营帐,寒风吹乱了他鬓角的白发。
尽管阿古达木带来的消息已经让所有人陷入绝望,但约罗心底仍有一丝执念在挣扎。
那可是拓拔烈啊!
拓拔部最凶猛的狼,怎么可能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倒下?
\"多米。\"
约罗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
亲卫队长多米立刻从阴影中现身,这个跟随约罗二十年的老战士,左眼上的刀疤是他们共同征战的见证。
\"你带一队人\"。
约罗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声音压得极低:\"去玄月城附近找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多米接过令牌时,感受到首领约罗指尖传来的细微颤抖。
他明白这个任务的份量,这不仅关乎大王子拓拔烈的生死,更决定着他们所有人的命运。
望着多米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约罗缓缓抽出腰间的金刀。
这把老可汗拓拔野赏赐给他的宝刀,此刻却像块烧红的烙铁般烫手。
\"长生天保佑......\"。
约罗对着星空喃喃自语,却连自己都不清楚究竟在祈求什么。
是祈求大王子拓拔烈平安无事?
还是祈求......
亲卫递来的马奶酒已经冷了,约罗却浑然不觉地一饮而尽。
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时,他突然想起草原上流传的一句话:\"离开了草原的狼群,连野狗都不如。\"
此刻这句话,竟成了最残酷的预言。
远处玄月城方向的天空泛着诡异的暗红色,仿佛被鲜血浸染的绸缎。
那里埋葬的不仅是两万草原勇士,更可能是整个拓拔部的权力格局。
远处的山脊上,一只孤狼发出凄厉的长嚎。
随后,草原大营开始不寻常的骚动。
各部落默契地收拾行装,给战马戴上嚼子防止嘶鸣。
没有人点起火把,只有偶尔的金属碰撞声暴露着这场秘密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