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丰县火车站返回祥云镇后,许仁义就彻底陷入了昏迷状态。
许明秀去找了谢医生来看,她却只是摇了摇头,答案不言而喻。
许明秀一边哭着一边给张菲菲、张帆他们打电话。
许明阳则联系许明辉他们一家。
许明辉正在办公室里上班,看见许明阳打来的电话就有种不好的感觉。
接通后许明阳只说了五个字:
爸快不行了!
许明辉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的,只觉得这一路上浑浑噩噩,分不清真实与幻觉,直到许思锐的哭声才将他重新拉回现实。
眼前陈雪担忧的表情和儿子委屈的模样让他清醒过来,这才发现自己早已经泪流满面。
陈雪慌张的问:“老公,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我跟儿子喊了你好多声都没见你应。”
许明辉吸了吸鼻子,重复了许明阳说的话:“爸快不行了!”
陈雪眉头皱起,立刻安慰道:“没事儿,咱们现在回去一定还能赶得上,儿子学校那边我打电话去请假,你快收拾东西,我们马上出发!”
有陈雪冷静的安排好所有的事,许明辉慌乱害怕的内心也逐渐安定下来。
“谢谢你,老婆!”
陈雪道:“好了,别担心,我和儿子都陪着你一起呢!”
“嗯。”
许明辉只用了二十分钟收拾东西,然后带着陈雪和许思锐开车直奔祥云镇。
前两年修了高速,从川城到丰县开车也就五六个小时。
等他们到时,家里所有人除了许文韬外,几乎全都到齐了。
许明秀、张帆和张菲菲。
许明宇、白香兰和许文艺。
许明阳、雷晓云和许晴晴。
许明辉、陈雪和许思锐。
全部挤在许仁义的床前,一声一声呼唤着许仁义,希望他能睁开眼睛看看大家。
此刻的许仁义已经控制不了身体的每一个部位,仅仅能听见一点声音。
每一个喊他的人他都在心里默默地回答了一句,即便大家听不见。
“明秀,我的乖女儿,小时候爸爸重男轻女让你受了不少委屈,是爸爸不好!”
“女婿一定要照顾好我的女儿,自己也要保重身体呀!你要是出了什么意外,让她们母女俩怎么办?”
“菲菲,你是女儿但是不输男儿,是外公的骄傲,外公以你为荣!”
“明宇,我的大儿子,爸爸的第一个儿子,小时候没有好好教育你,让你差点长歪了,还好你妈妈比爸爸清醒,给你掰回来了。”
“香兰啊,可不能再赌钱了,照顾好文艺!”
“文艺孙儿,爷爷没用,当初没第一时间找到你,让你受了这么多年的苦,爷爷下去赎罪了。”
“明阳,你是爸爸最对不起的人,就因为你没能去当兵,爸爸迁怒你,让你小时候过得跟没爹的孩子一样,你肩膀上的伤也不知道现在还会不会痛?”
“晓云啊,嫁给明阳委屈你了,爸爸以前没用,害怕你妈找我麻烦,所以刚嫁过来那两年没能帮你什么,让你吃了那么多苦!”
“晴晴,爷爷的乖孙女儿,爷爷该死呀,当初竟然打了你一巴掌,爷爷悔呀!”
“明辉,你是爸爸最疼爱的幺儿,爸爸什么都想给你安排,反而忽视了你自己的想法。”
“小雪,谢谢你同意让思锐姓许,是我们家亏欠你的。”
“小思锐啊,爷爷的幺孙,爷爷都还没抱过你两回呢!”
听着每一个人的声音,数着一个又一个子孙后代的名字。
数来数去,还差一个。
许仁义脑子已经有点不清楚了,却知道就是还差一个。
不知道过了多久,听见许文韬哭喊着叫了一声“爷爷”,那声音由远及近,随后在耳边响起。
许仁义缓缓露出笑脸。
“我的长孙,文韬回来了。”
齐了。
他想见的人都齐了。
“娟儿啊,这辈子能遇到你我很幸福,我这就先下去等你了,你慢慢来,不急!”
许仁义嗓子里发出一声叹息,随后便在家人们的陪伴下,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满室哀戚。
许仁义的葬礼办得并不复杂,早在十年前他就自己准备好了棺材,加上何美娟以为他去年就要走,早就将丧葬的东西准备妥当了。
许明秀帮着何美娟给许仁义换好了衣服,然后由三个儿子帮忙将他放在灵堂的床板上,用白布盖住了全身。
许明阳出去放了三颗落气炮,爆炸声在夜晚格外响亮,传进后山里,再荡出来几声回响,越发显得悲哀。
不过三五分钟,罗春莲便披着外套趿着拖鞋慌慌张张的跑来,刚进门就哀嚎:“哎哟喂,许家老大哥呢~你怎么就这么去了呢~你这一路好走呢~美娟有我们照顾呢~”
等哭上两分钟,这才一抹眼泪,朝何美娟说正事儿:“何大姐啊,你们这样将许大哥放着可不行咯!”
何美娟忙着削萝卜插香,抬头问她:“咋的不行?”
“现在正是七月份,天气热得很,晚上就算凉快点又能凉快到哪儿去,这样放一晚上怕是要臭啊!”
何美娟一拍额头,自责道:“哎哟,忘了这事儿。”
上辈子许仁义死的时候是冬天,用不着这些,这辈子她就没注意。
“明宇,快,去找知宾搬个冰棺来。”
“好!”
等抬来了冰棺,得将许仁义放进去,几个儿子又搭手往里面放。
罗春莲指挥着许文韬数红线,许仁义73岁,就得数出来73条,一条也不能少。
然后将数好的红线搓成裤腰带,系在了许仁义的腰上。
等一切事宜忙完,何美娟这才向罗春莲道谢:“罗家妹妹,今天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来,我得让老许受委屈了。”
何美娟虽然表面上并不伤心,但大家都知道许仁义的离世让她很难过,瞧着一滴眼泪没流,但好几次走路摇摇晃晃,葬礼上难免有纰漏。
雷晓云心疼她,想让她休息休息,但何美娟却拒绝了。
“我想亲自送老许最后一程。”
这话说出口,雷晓云她们也不好再劝了。
罗春莲摆了摆手,“都是街坊邻居的,这没什么,能帮上忙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