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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

厂长办公室里,沈知行刚批完一份生产报表,端起搪瓷缸子喝了口温茶。

门被轻轻敲响。

“进。”

小张推门进来。

他神情有些匆忙,袖口还沾着一点不起眼的面粉灰。

更显眼的是,他左臂上套着个洗得发白、印着国营北城酒厂食堂字样的深蓝色粗布袖套。

“厂长,这几份是车间报上来的设备检修申请,需要您过目签字。”

小张把文件放在桌上,语气恭敬。

沈知行“嗯”了一声,目光却敏锐地落在了小张手臂的袖套上。

那袖套和食堂后厨常用的制式一模一样,苏扶摇还经常带回家洗呢。

“袖套哪来的?”沈知行放下搪瓷缸,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但眼神带着审视,“跑食堂去了?”

小张心里咯噔一下,暗叫自己疏忽,赶紧解释道:“是,厂长。刚去食堂找苏主厨送招工名单,正赶上后厨出了点事。”

“出事?”沈知行眉头微蹙,“什么事?”能让小张戴上袖套帮忙,显然不是小事。

“是切配工李文同志,”小张语速加快了些,“早上开笼盖的时候不小心被蒸汽烫伤了手臂,看着挺严重的,起了好几个大水泡!”

“苏主厨当时急坏了,让采购部蒋主任开车赶紧送医院,她自己也跟车去了。”

“我看后厨人手不够,乱成一锅粥,老周一个人支应早饭忙不过来,就……就搭了把手,帮着递东西,维持下秩序,戴了个袖套挡挡油灰。”

他指了指手臂上的袖套,脸上带着点后怕,“那蒸汽扑上来,真吓人,李文同志疼得直哭……”

沈知行握着钢笔的手瞬间收紧了,感觉自己太阳穴突突地跳。

蒋烨怎么这个点就跑去食堂?又去找苏扶摇凑合什么?

而且后厨工人烫伤,首先就不是小事,偏偏受伤的还是一个小姑娘,万一要是留了疤……

在人父母那怎么说得过去?

苏扶摇挑的人、留的人,绝对不是那种一点小事就大呼小叫的,要是像是小张似的说疼得一直哭,那就说明不是小伤。

挺严重。

苏扶摇第一次遇见这种事,肯定吓坏了。

沈知行眼脑海内浮现出苏扶摇那张平时总是沉静的脸。

她能处理好这种突发状况吗?她会不会乱了方寸?会不会受委屈?

“在哪家医院?”

沈知行豁然起身,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北,北城医院!”小张被厂长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弄得一愣,下意识回答。

沈知行已经大步流星地绕过办公桌,朝门口走去。

只丢下一句:“文件等我回来签,食堂那边你看着点,别出岔子。”

话音未落,人已消失在门外。

小张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又低头看看自己胳膊上的食堂袖套,挠了挠头。

赶紧摘下来揣进兜里。

食堂里出点事,这给厂长急的……

看来苏主厨在厂长心里的分量,比他想象的还要重得多啊。

小张又看了眼自己口袋里叠着的,本来要交给苏扶摇的名单。

忍不住苦笑。

好家伙,厂长大早上人还没坐下,就催着自己尽快把名单给苏扶摇送过去。

自己还特意压着时间,把原本打算下午处理完的文件,头一个处理了。

的嘞,出了这档子事,人家压根顾不上看呢。

小张掏出名单,边看边往回走。

名单上的人并不多,都是精挑细选过的,多少有些工作经验,甚至干脆就是能独当一面的厨子。

坐在办公桌前,小张有些奇怪地挠了挠头。“刘莺?谁推荐的来着,我咋想不起来了?”一边说着,小张去翻看记录相关事宜的本子。最后发现,这个刘莺居然被推荐了两次。第一次是厂里一个工人推荐,而工人推荐刘莺的来源,则是城北小学一个叫高泽诚的老师推荐……另一次是厂里的一个老工人了,一开始问的是家里有个亲戚的孩子,在医院当过护士,想要在酒厂找个工作。小张当时没同意,毕竟酒厂里女工很少。后来后厨招人的消息传出去,那个老工人又来问。小张想着,当过护士起码心细,来试一试,也不是不行。……医院。

病房。

消毒水的味道刺鼻浓烈。

李文手臂上狰狞的水泡已经被护士小心地处理过,涂上了厚厚的烫伤膏,用干净的纱布一圈圈仔细包裹起来。

她靠在椅子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疼痛似乎缓解了些。

只是眼睛红肿着,像两个桃子。

苏扶摇一直陪在旁边,轻声细语地安抚着:“好了好了,药上好了就不那么疼了。”

“大夫说了,按时换药,注意别沾水别感染,不会留大疤的,别怕。”

“你输液手凉不凉?凉的话我弄个热水袋给你。”

处置室的门被推开,一对穿着洗得发白工装的中年夫妇急匆匆闯了进来,正是李文的父母。

李母一眼看到女儿裹着厚厚纱布的手臂,眼圈唰地就红了。

扑到李文身边,声音都带了哭腔:“我的闺女啊!这是咋整的啊!疼不疼啊?伤得重不重啊?”

李父则是一脸铁青,眉头拧成了疙瘩,目光扫过李文的手臂,最后落在苏扶摇身上。

他认得苏扶摇,厂里最年轻的主厨,名声挺响。

“苏主厨!”李父的声音沉沉的,带着压抑的怒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一个姑娘家,上个班,怎么就弄成这样了?”

“这么大一片烫伤!这胳膊……这胳膊以后可咋办?”

他指着那厚厚的纱布,手指都在微微发抖。

没有直接发脾气,已经是他极力压制的结果了。

李母也抬起头,眼泪汪汪地看着苏扶摇:“是啊苏主厨,俺家文文才多大?这要是留个大疤……以后可怎么……”

李文有些不好意思,慌忙去拉李母的衣角:“不是,妈,这事不怪苏主厨,都怪我!”

苏扶摇见状,深吸了一口气。

“伯父伯母,我当然也不愿意见到发生这样的事,这不第一时间就来处理了?”

“您二位先坐下歇歇,一路赶来也怪累的。”

苏扶摇态度很好。

李文特别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又扯了扯母亲的衣角。

她们食堂里的安全操作是每天三令五申的,主厨之前也提醒自己了。

是自己太着急。

其实这事怪不了厂里,更怪不到人家苏主厨身上。

李家两口子的神情也有些古怪,毕竟苏扶摇的态度实在是太好了。

更何况,人家苏扶摇还是个小姑娘……

之前听闺女上班回来说,苏主厨比她还要小几岁呢。

李家两口子一时之间都不吱声了,说到底也是明事理的夫妻。

不过闺女受伤的事,到底让他俩心情不好。

就在这时,处置室的门再次被推开。

一道挺拔的身影步伐沉稳,瞬间让众人抬头看去。

是沈知行。

他目光飞快地在室内扫了一圈,先是落在李文包扎好的手臂上,眉头紧锁。

随即,他的视线便牢牢锁定了站在李文身边的苏扶摇。

看到她安然无恙,只是眉宇间带着疲惫和凝重,他紧绷的心弦才微微一松。

她做得很好。

屋里打量一眼,沈知行便看得出来。

苏扶摇已经安顿好了李文,包扎完毕,叫来了李文的父母。

……她做事实在妥帖。沈知行心里彻底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

李文赶紧低下头,低声道:“……沈厂长。”

厂长?

李父瞬间就找到了比苏扶摇更有力的倾诉对象!

一个大男人,还是厂里的厂长,更应该为这事负责了!

他转向沈知行,语气激动:“沈厂长,您来了正好!”

“俺闺女在食堂好好干活,咋就弄成这样子了?”

“您看看这胳膊!烫成这样,以后留个大疤瘌,这不是毁了吗?!”

“俺们把孩子交给厂里,是信得过组织,可这……”

他指着李文的胳膊,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

李母也在一旁抹着眼泪帮腔:“就是啊领导,姑娘家家的,这多难看啊……以后说婆家都难……”

苏扶摇皱了皱眉头,沈知行脸上的神情却没怎么变过。

朝着李家父母点了点头:“伯父伯母,李文同志在岗位上受伤,工厂肯定会负责。”

“您二位稍安勿躁,我在厂里听到消息就赶过来了,还没有了解情况。”

沈知行的态度实在是平静,甚至没有被斥责的不痛快。

李家父母说不出话。

他走到李文面前,看了一眼她的伤臂,温声问道:“李文同志,感觉怎么样?”

李文看到厂长亲自来了,又惊又怕,小声回答:“疼……好多了。”

沈知行看得出李文有些怕自己,转而问苏扶摇道:“医生怎么说?看诊……顺利吗?”

不止是看诊,沈知行想问苏扶摇这一路上,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苏扶摇也察觉出沈知行话语里的未尽之意,当着李家父母面前不好说的话……苏扶摇只是轻轻摇头:“很顺利,到急诊就给处理了,现在输消炎针呢。”

“如果恢复得好,未必会留疤。”

沈知行点点头,这才转向李父李母,安抚道:“人没大事就是好消息,二老放心。”

“李文同志是在工作岗位上受的伤,属于工伤,正常也是由厂里负责,承担费用的。”

“包括后续的换药、复查,这些厂里都会负责。”

“如果有需要去更好的医院,我个人帮忙联系安排。”

“在李文同志养伤期间,工资福利照发,厂工会也会给予慰问和补助。”

沈知行条理清晰,声音温和,甚至有那么几分娓娓道来的意味。

别说苏扶摇听着安心,包括李家父母的激动情绪都瞬间压下去大半。

李父脸上的怒色缓和了,李母的哭声也小了。

李父叹了口气,摆摆手:“唉……苏主厨,沈厂长,有你们这话……我们,我们心里也踏实点了。”

“就是……就是孩子遭罪啊……”

“爸,妈,我没事了,真不咋疼了……”李文也懂事地小声安慰父母。

李父叹了口气。

“那厂长,苏主厨,你们先去忙,回头我闺女打完吊瓶,我去厂里找你们。”

既然领导这个态度,李父断然没有不配合的道理。

苏扶摇和沈知行也是松了口气,明白李文家人这关,他们算是过了。

两人没在李家人面前表露出什么来,又是一番寒暄和本应尽到的承诺之后,两人走出病房门,这才无奈地对视一眼。

走远了一些,苏扶摇才噘着嘴抱怨:“今天早上给我吓一跳。”

沈知行没说话,牵着她的手快步朝前走。

苏扶摇一头雾水,跟了上去……几步走到医院后门,有个小花园,沈知行拉着她进了个避人的拐角。

“干嘛?”

苏扶摇有些疑惑。

下一秒,眼前的视野陡然颠簸,沈知行的怀抱被放大、放大——

脸颊隔着布料挨到一片温热。

沈知行骤然把苏扶摇拉进怀里,像是劫后余生似的叹息。

“听说后厨出事,吓了我一跳。”

“我担心你。”

苏扶摇反应过来,在沈知行怀里闷闷地笑。

一半是有些不好意思,另一半是……被沈知行这么惦记着,心里很难不甜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