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清消失后,周凤霞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双腿像被抽了骨头似的,失去了支撑。
她一直以为那些神神鬼鬼的传说不过是人编出来的戏文罢了,什么轮回、什么天道——在她眼里,全是老百姓哄小孩的故事。
从小到大,她信的只有一样东西——
钱。
只有钱,才是真正能保命、能换命的东西,才是一切的底气。
可刚才那一瞬,她亲眼看见木清无声无息地消失在眼前。
她的认知像被人当头砸碎。
原来真的有神,也真的有鬼。
更要命的是——她做过的那些事情,在“下边”,说不定都一笔一笔地记着呢。
一桩桩,一件件。
她浑身发冷,背脊却渗出一层冷汗,像是有什么东西顺着皮肤往骨头缝里钻。
脑海里,一张张熟悉的脸浮现出来——那些被她利用过的、欺骗过的,甚至因为拿不回救命钱而自杀的人。
每一双眼睛都像是在盯着她,无声,却充满怨恨。
虽然不是她直接杀死的,但是都有逃不过的因果。
她不敢想后面等着她的,是轮回……还是清算。
“不会的,不会有报应的……我还活着……只要我不死,就轮不到他们来找我……”她喃喃自语,像是在说服别人,更像是在骗自己。
风一吹过,她打了个寒颤。
这风里只有未散尽的天理回声,在她耳边回荡。
她不知道,木清之所以没有动手,不过是因为她的命早就快走到尽头了。
随着鬼婴的成长,她体内的生机早已被吞噬殆尽。鬼婴诞生之日,便是她气数耗尽之时。她能撑到此时,逃到苏市,看似挣扎,实则只是鬼婴最后的玩笑——让她亲眼看清自己的末路。如今的她,只是强撑着的一口残息。
活着,不过是死前残存的一点余温。
风一吹,就该散了。
木清抱着鬼婴出现在玄灵观门口。
她抬脚走进院子,四下一看——玄灵观里空空荡荡的。
啥情况?
人呢?
没找到回来的路?
不至于吧,叶亭虽然比较蠢,但好像……还没蠢到这种程度啊?
再说了,还有白泽……
想到白泽随口发下的誓言,算了,两个半斤八两。
她也懒得多想,随手把鬼婴往大厅中一丢,反正祖师爷的牌位坐镇在那里,小鬼头暂时也翻不了天。
做完这一切,她才慢悠悠走到院子中央,袖子一挥,魂体纷纷浮现。
木扶苏、窿影、苏苒,还有西陵地的土地爷,一个接一个浮现在院中。
他们身上的灵气与鬼气搅作一团,像打结多年的耳机线,缠得死死的,分不清是生是死。
在外头还能勉强吊着一口气,现在一进玄灵观,浓郁的灵气如锋刃穿体,鬼气瞬间就被一寸寸绞碎。灵气和鬼气对冲,像在他们体内打了一场内战,几个魂体直接被压得东倒西歪,连站都站不稳。
不过木扶苏三人身上还有木清下的神律束缚,这点“绞杀”对他们来说算是刀子捅到阑尾了,不伤根基。
灵气把他们身上的鬼气绞杀,缺少了鬼气的拼接,整个魂体被搅得细碎也没有关系,神律束缚会再把他们粘回去,循环往复,听起来惨,其实还挺稳。
反倒是西陵地土地爷一脸生无可恋,站在原地吸着气,像个想装镇定却濒临炸裂的气球。
他身上,并没有木清下的神律束缚。
他在心里反复念叨:“完了完了完了!我是正神啊!正神!结果现在居然被正经灵气绞得差点魂飞魄散?!传出去我脸往哪搁?西陵地的土地庙怕不是要换人坐了!”
当个土地神当得这么苦逼,太不尊老爱幼了!
木清看着西陵地土地爷那张快要哭出来的脸,神色淡淡,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抬起右手,指尖轻轻一点,灵光微动。
下一刻,她在虚空中一笔一划地勾勒出一道古老而繁复的符文。
那符文宛若凝聚天地神意,浮现时就带着一股沉静威压,金色流光自其纹路中流转,像是远古遗迹中复苏的神明之眼,在半空中缓缓旋转,静静俯视着下方的魂体。
木清指尖一弹,符文脱手而出,宛如一缕清风,无声无息地落在西陵地土地爷身上。
没有冲击,没有剧烈的灵气震荡,也没有灵魂翻滚的剧痛。
只是从魂体最深处升起一股说不出的暖意,如春水融冰,又像是晨曦穿透雾霭。
那种感觉,就像多年湿冷的骨头忽然被阳光晒透了。
神光悄然荡开,清澈、宁和,带着一种天生的治愈与净化,将他体内混乱的灵气一点点捋顺。
土地爷愣在原地,整个人像个泡进热水澡的糟老头,一动不动,眼神却在逐渐发光。
“哎?这……好舒服啊……”
他下意识捂住胸口,眼圈都红了,“呜呜呜……好久没有这么舒服过了……”
木清瞥了他一眼,神情淡漠,语气平静:“哭什么,福报到了。”
眼下鬼气被灵气绞杀,可这是末法时代,灵气稀薄得可怜,又没什么灵脉资源给他们补充。
只能靠他们自己,一点一点地聚气,慢慢将魂体养回来——慢得几乎可以用“十年”为单位来计算。
她抬眼扫了他们一圈,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自己找地方待着吧。聚气的过程会很长,你们最好别离开清灵山的地界。”
“外头灵气稀得可怜,出了这片地界,哪怕有神律束缚,也保不住你们的魂。”
几人默默点头,没有多说什么,魂体一一飘往后山深处。
山野之间灵气更为沉静,对他们眼下这种状态来说,修炼起来更合适些。
虽然清灵山内有木清布下的聚灵阵,但以他们如今灵鬼交杂、根基紊乱的情况,一时半会根本吸收不进,只能先靠时间慢慢熬。
眼下这局势,他们自然也不敢轻举妄动,更别说踏出清灵山半步。
木清的态度冷得跟灵气一样稀薄,说白了,那神律束缚压在他们身上,不是为了保他们命,只是怕他们捣乱。
真要是不识相,自个儿飘出去出了事……
呵,以木清那张脸的冷淡程度,别说收尸了,能不能给块遮脸的布都不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