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似乎在这刻凝固了。
余清歌能感觉到,攥着她手腕的那只手,体温明明是温热的,传递过来的力道,却像是冰冷的镣铐。
她背对着他,看不见他的表情。
可她能想象出,那双深邃眼眸里,所有温和褪去后,会是怎样一种,令人心悸的审视。
“什么味道?”她没有立刻回答,大脑在飞速运转。
季宴礼不让她出去的。
“抱歉,我今天去看了一个旧仓库。”她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又随意。
“有个剧本,场景需要在一个废弃工厂里,就去转了转。”
这个借口,听起来天衣无缝。她是个演员,为角色去看景,再正常不过。
季宴礼没有说话,但那份沉默,比任何质问都更有压迫感。
他攥着她手腕的力道,没有松开,反而,一寸一寸地,收紧了。
不是那种会弄疼她的粗暴。
而是一种,不容挣脱的,带着绝对掌控的,缓慢的禁锢。
余清歌的心脏,猛地一沉。
他没信,也就在这一刻,一种极其陌生的,强烈的排斥感,从她的四肢百骸深处,猛地窜了上来。
那是一种,发自本能的,想要挣脱,想要逃离的战栗。
她的身体,在抗拒他的触碰。有点生理性厌恶的感觉了。
为什么会这样?
记忆里,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爱人。
他把她从深渊里拯救出来,给了她一个完美无瑕的家,给了她从未有过的,安稳与庇护。
她应该依恋他,应该渴望他的拥抱,他的亲近。可为什么,身体的反应,却在诉说着截然相反的答案。
那份排斥,真实到让她指尖发冷。
她试图压下这股不受控制的生理反应,可越是压抑,那股抗拒就越是汹涌。
她的手腕,在他掌心,不自觉地,轻轻颤抖了一下。
这个细微的动作,没能逃过季宴礼的感知。
他拉着她,迫使她转过身来,正对着他。
公寓昏暗的光线下,他英俊的脸,一半隐在阴影里,一半被微光照亮。
那双眼睛,深不见底,像两潭幽深的,结了冰的湖水。里面再也找不到一丝一毫的温情。只剩下,让她陌生的,冰冷的探究。
“你在发抖。”他声音很低,很沉。
“你怕我?”这句话精准地刺中了她此刻最混乱的,最不敢深思的那个点。
余清歌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季宴礼看着她苍白的脸,看着她眼底一闪而过的,真实的慌乱与抗拒。他眼底的冰色,似乎更深了。
下一秒,他松开了她的手腕。
就在余清歌以为这场对峙即将结束,下意识松了口气的瞬间。
他却忽然上前一步,将她整个人,都揽进了怀里。
他身上那股冷冽的木质香,瞬间将她团团包围,强势地,侵占了她所有的呼吸。
余清歌的身体,在一瞬间,僵硬得像一块石头。
那股源自身体本能的排斥感,在两人肌肤相贴的刹那,达到了顶峰。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要伸手将他推开。
可她的手才刚刚抬起,季宴礼的下巴,轻轻地搁在了她的发顶。动作充满了安抚的意味和无尽的亲昵。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叹息,就在她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清歌,你只是太累了。”那声音,像是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温和,低沉,充满了蛊惑。
随着他话音的落下,一股难以言喻的,沉沉的倦意,开始从她的脑海深处,慢慢地,弥漫开来。
像是一团温暖的,厚重的浓雾。
那雾气,将她脑中那些尖锐的,刚刚冒头的怀疑,一点一点地包裹,然后融化。
那些刚刚还清晰无比的,让她心惊肉跳的念头,在此刻,都开始变得模糊,并且,烟消云散。
脑子里,只有她爱他的念头。
她的身体,不再那么僵硬了。那股强烈的,想要推开他的冲动,也正在一点点地,平息下去。
“对,我只是……太累了。”她甚至,无意识地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季宴礼抱着她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
他将脸,埋进她的颈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是在汲取什么。
而余清歌,却感觉自己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正在被抽走。
她的记忆又被打乱了一遍。
余清歌放在身侧的手,悄然握紧。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的皮肉里。尖锐的刺痛,让她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
她能感觉到,有一股无形的,带着催眠般力量的气息,正从季宴礼的身上,源源不断地,渗入她的身体,试图抚平她所有的棱角,抹去她所有“不该有”的念头。
他想再次,把她变回那个,什么都不知道,只会依赖他,被圈养在玻璃展柜里的,完美的藏品。
季宴礼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抵抗。
他抱着她的手臂,那看似温柔的力道里,多了一丝,不容置喙的强硬。
“别想了。”他的声音,依旧在她耳边,带着致命的温柔。“工作上的事情,我会帮你处理好。”
“你不需要去那种又脏又旧的仓库。”
“你只需要待在这里,待在我身边,安安静静地,就够了。”
“外面很危险。”
每一句话,都像是一层,温柔的,甜蜜的丝线,将她越缠越紧。
可这一次,余清歌听出了那份甜蜜之下,隐藏的,冰冷的,令人窒息的掌控欲。
她掌心的刺痛,愈发清晰。
苏文山的脸,周宏发那张伪善的脸,还有【幽冥通】上,那个名为“匠心传承”的,闪烁着光芒的支线任务。
这些,才是她现在,唯一要做的事情。
而不是在这里,被一个男人,用看似深情的拥抱,磨灭掉所有的意志。
就在这无声的,精神力的角力,达到顶点的瞬间。
季宴礼揽着她的手,忽然动了。
他的手,顺着她的后背,滑到了她的手臂上。
然后,精准地,停在了她卫衣袖子下,那几道被木刺划破的伤口处。
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他的指腹,轻轻地,摩挲着那几道,微微凸起的血痕。
余清歌的全身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这是什么?”季宴礼的声音,终于,彻底冷了下来。
他松开她,拉着她的手臂,将那宽大的卫衣袖子,毫不留情地,往上一推。
那几道,被木刺划出的,已经凝结了部分血痂的伤口,就这么,触目惊心地,暴露在了昏暗的灯光下。
空气,死一般地寂静。
季宴礼低着头,视线,像两把锋利的手术刀,落在那几道伤口上。
公寓里的温度,仿佛在瞬间,降到了冰点。
那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从他身上,排山倒海般地,压了过来。
这一次,不再有任何伪装,“去看仓库。”
他抬起眼,一字一顿地,看着她。“会受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