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叙白指尖轻触炉壁,余温尚存的丹炉内,最后一缕金纹草叶正缓缓化为灰烬。火焰早已熄灭,可她仍能感觉到那株玄息草在燃烧时投下的模糊人影,像一道未解的谜题,烙在她心上。
半个时辰前,陌慬玔还在营帐外挥棍练功,劲风扫得草叶翻飞,如今却盘膝静坐,眉头紧锁,额角渗出细密冷汗。他体内的玄力如困于断流之河,任凭如何催动,始终无法突破那层无形壁垒。
“又卡住了?”夙滢收起银针,轻轻摇头,“不只是他,楚云深那边也传信说,星髓晶的炼化进度停滞,连灵镜提示的‘三蒸九晒’都走不完第三轮。”
洛叙白收回手,掌心银纹微凉。昨夜她还满怀希望地说要“边炼丹边破案”,可现实却像一盆冰水,浇得人心头发紧——资源是有了,可人,却成了瓶颈。
她低头看向腰间天玄灵镜,幽蓝镜面平静如常,符文流转,却再无新提示。仿佛这镜子也懂得“知识付费”,只给基础教程,不包售后突破。
“看来,光靠灵镜自学成才这条路,行不通了。”她轻叹,随即抬眼,目光扫过营帐中几位队员——有人闭目调息,有人反复掐诀,皆是徒劳。
这不像走火入魔,也不似经脉堵塞,倒像是……根基与功法之间,缺了一道“兼容协议”。
她忽然想起昨夜灵镜映出的那行字:“镜启,门开,心祭者归。”
那时她以为是线索,如今想来,或许更像一句警告——若心不至,门不开;若祭者未明,道不通。
“我去寻人。”她起身,语气果断,“这世上,总有人走过我们没走过的路。”
陌慬玔睁开眼,嘴角扯出一笑:“探花郎要拜师学‘卡关解除术’?要不要先拜个电竞大神?”
“你要是再贫,我就把你那根短棍送去炼丹。”洛叙白睨他一眼,转身走出营帐,脚步坚定。
山林深处,雾气如纱。
洛叙白独行于青石小径,脚边野草沾露,远处隐约传来钟磬之声,不似庙宇,倒像某种自然共鸣。传闻此地有位老道士,不收香火,不立山门,只与山风对弈,与古树谈经。若有人能寻到他,或可得一句点化。
她手中握着一枚从星髓晶上剥落的碎屑,灵镜曾提示:“此物含天地初生之息,可引共鸣。”她不知这是否是信物,但眼下,连一丝可能都不愿放过。
三日寻踪,穿林涉溪。她在断崖边见一老者采药,背影佝偻,却步履如风。她追至山巅,只见茅屋一间,柴门半掩,门楣上悬着一串风铃,非金非玉,竟是由七片枯叶穿成。
风起,叶铃轻响,声如低语。
“你来了。”老道士未回头,手中竹帚轻扫落叶,“为破瓶颈?”
“是。”洛叙白拱手,“弟子愚钝,得资源而不得其法,求前辈点化。”
老道士终于转身,面容清瘦,双目却清明如泉。他打量她片刻,忽而一笑:“你身上,有‘镜’的气息。”
洛叙白心头一震,未答。
“世人修功法,总想着如何冲关破障,却忘了——瓶颈,未必是堵路的墙,可能是提醒你绕路的碑。”老道士拂袖,指向屋后一片竹林,“你看那竹,三年不长,一长冲天。为何?根在地下,默默铺展。你那些队员,可是急于求成,强行催动玄力?”
洛叙白默然。确实,人人争分夺秒,生怕落后半步。
“功法如渠,根基如地。地未夯实,水来即溃。”老道士取出一株不起眼的草药,通体灰绿,叶片如锯齿,“此名‘静脉草’,不增修为,不提境界,却能让经脉如松土,便于根须深扎。若你带回,配合‘镜心之力’温养,或可助他们重筑根基。”
洛叙白接过,草药入手微凉,竟隐隐与她银纹产生共鸣。
“多谢前辈。”她郑重行礼。
老道士却摇头:“谢我无用。真正的突破,不在药,不在法,而在‘放下’二字。你若一心只想破关,反而会被关所困。”
话音落,山风骤起,叶铃乱响,再抬眼,茅屋已隐于雾中,仿佛从未存在。
洛叙白握紧静脉草,心中微震。
回程途中,她并未停留,直奔北境——那里有一座千年武学世家,门规森严,世代守护一套名为《九渊归元诀》的古老功法,传闻能重塑经脉,返本归元。
世家山门前,石狮镇守,铁门紧闭。
守门人冷眼相待:“非本族弟子,不得入内。”
洛叙白不争不辩,只将天玄灵镜置于掌心,镜面轻转,浮现出一段古老符文——正是她从星髓晶上拓下的残纹,与世家门环上的印记竟有七分相似。
守门人瞳孔一缩:“你从何处得此‘渊纹’?”
“机缘所得。”她平静道,“我来,只为一问:若功法遇阻,根基不稳,可有解法?”
片刻沉默后,铁门缓缓开启。
世家演武场上,一位白发老者负手而立,目光如刀:“你可知,为何九渊诀千年未外传?”
“因修此诀者,必先废去已有玄力,如蝉蜕壳,如蛇断尾。”洛叙白答。
老者点头:“你懂道理,但未必懂代价。你那些队员,可愿从头再来?”
“若不破不立,终是空中楼阁。”她直视对方,“我来,不是求您传功,而是求一个答案——是否真无他法?”
老者久久不语,终是轻叹:“有一法,名‘归元引’,可借外力梳理经脉,不必废功重修。但需以‘渊纹’为引,以‘镜心’为媒,二者缺一不可。”
洛叙白心头一跳——渊纹她已得线索,镜心……不正是她掌心银纹与灵镜的共鸣?
“此法有风险。”老者警告,“若引力失控,轻则经脉逆流,重则神魂撕裂。”
“可若不试,他们将永远困于关前。”她握紧灵镜,“请前辈告知引法。”
老者沉吟片刻,取出一卷竹简,封于玉匣:“此为‘归元引’残篇,仅传有缘。你若有胆取,便拿去。但记住——引力之源,不在外物,而在‘心镜合一’。若你心中尚有执念,此法必反噬。”
洛叙白接过玉匣,重量沉沉,仿佛托着一条未知的命途。
归途风急。
她坐在马背上,玉匣置于膝上,静脉草收于袖中,脑海中反复回响老道士的“放下”与老者的“心镜合一”。
灵镜静静躺在腰间,镜面忽明忽暗,像是在回应某种即将到来的共振。
她忽然意识到——或许真正的瓶颈,从来不是功法,而是她自己。
她太想赢,太想保护所有人,以至于忘了修行本是一场与自己的对话。
夜色渐沉,护卫队驻地灯火依稀。
陌慬玔站在营帐外,见她归来,扬眉:“怎么样,拿到‘外挂密钥’了?”
洛叙白未答,只将玉匣递出:“打开它。”
陌慬玔接过,刚欲启封,匣面突然泛起幽光,一道符文自内浮现,竟与天玄灵镜产生共鸣。
镜面骤然亮起,一行新字缓缓显现——
【归元引:需镜心者以血为引,开启第一重】
陌慬玔的手顿在半空,玉匣微微发烫。
洛叙白盯着那行字,指尖不自觉抚上掌心银纹。
血为引?
是割破手指,还是……以命相试?
她还未开口,夙滢匆匆赶来,神色凝重:“楚云深刚刚传来急讯——玄息草的金纹,又动了。这一次,它在无火的丹炉里,自己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