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依旧残留着昨夜的冰冷和泪水的咸涩气息。
阮蕴玉瘫倒在床上,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只想沉入无梦的黑暗,暂时逃离这令人窒息的现实。
就在意识即将沉沦的边缘。
突然地想起的事情,猝不及防地刺入混沌的大脑。
她猛地睁开眼,肿胀酸涩的眼球被天花板上模糊的光影刺痛。
该死!
她竟然差点忘了,今天还有正事要办。
一股强烈的自我厌弃涌上心头。
为了一个男人失魂落魄到连重要交易都差点耽误?
阮蕴玉,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喉咙口的哽塞和浑身的疲惫感,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
身体像散了架,每一个关节都在叫嚣着酸痛。
她踉跄着走到巨大的衣帽间,目光扫过一排排衣服,最终落在一件剪裁简洁,质感极佳的白色真丝长裙上。
换上长裙,冰凉丝滑的触感贴着皮肤,让她混乱的思绪稍稍沉淀。
她走到窗边,极其小心地掀开厚重窗帘的一角,目光如同探针般迅速扫向楼下。
那棵光秃秃的梧桐树下,空空如也。
陆砚清的身影,消失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失望和庆幸的复杂情绪瞬间攫住了她,随即又被她强行压下。
她长长的,无声地呼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走了就好。
不再犹豫,她拿起手机,指尖在通讯录里快速滑动,找到了那个名字——方泽山。
傅淮舟曾经的合伙人,博壹科技目前除她之外最大的个人股东,也是目前少数几个坚决反对博壹被整体收购的核心人物之一。
更重要的是,他曾明确表示过,对她手中那百分之二十五的博壹股份感兴趣。
电话接通,阮蕴玉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清冷和平静,听不出丝毫波澜:“方总,是我,阮蕴玉,我半个小时后到博壹。”
…………
半个小时后,阮蕴玉站在了博壹科技大厦高耸的玻璃幕墙下。
曾经象征着科技与未来的地标建筑,此刻却笼罩在一层无形的阴霾中。
傅淮舟入狱带来的连锁反应如同海啸,负面新闻铺天盖地,股价断崖式暴跌。
曾经门庭若市的大厅,如今也透着一股冷清和压抑。
无数双贪婪的眼睛正盯着博壹手中那些价值连城的无人机专利,盘算着如何分食这头倒下的巨兽。
股东们意见撕裂,有人急于套现离场,支持被收购;也有人如方泽山,不甘心血付之东流,想力挽狂澜。
阮蕴玉刚走进空旷的大堂,前台两个穿着制服,妆容精致的年轻女孩立刻停止了闲聊,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她。
那目光里只有毫不掩饰的审视,鄙夷和……幸灾乐祸。
她们刻意压低了声音,但那交头接耳的议论,却清晰地钻进阮蕴玉的耳朵里。
“啧,快看,她还有脸来?”
“就是!傅总都被她害得进监狱了!真够狠的!”
“听说是她为了离婚,故意把傅总那些事捅出去的!心机真深!”
“傅总要钱有钱,要颜有颜,就算在外面玩玩怎么了?”
“哪个成功男人不这样?她倒好,直接把傅总弄进去了!”
“现在博壹这样,她又得了什么好?活该!”
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倒刺的鞭子,狠狠抽在阮蕴玉的心上。
她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攥紧,指甲深深陷进另一只胳膊的皮肉里,带来尖锐的刺痛,才勉强压制住那股几乎要冲垮理智的怒火和屈辱。
就在这时,电梯“叮”的一声响。
方泽山快步走了出来,他四十多岁,身材微胖,穿着得体的深色西装,脸上带着职业化的笑容,眼神却锐利如鹰。
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前台附近,脸色冰寒的阮蕴玉,也察觉到了那诡异的气氛。
“阮董,您来了。”方泽山快步迎上前,伸出手。
阮蕴玉没有立刻回应他的握手,甚至没有看他。
她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扫过那两个还在窃窃私语,自以为声音很小的前台。
就在她抬腿准备跟着方泽山走向电梯时,其中一个前台翻了个白眼,用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她听到的音量嘀咕了一句,“嘁,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还得方总亲自下来接……”
另一个也撇撇嘴,小声附和,“就是,摆什么架子……”
积压的怒火瞬间冲破了临界点。
阮蕴玉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直直刺向方泽山,“方总。”
她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清晰地回荡在突然变得死寂的大堂里。
方泽山被她眼中那股骇人的冷意惊了一下,“阮董?”
“我现在,作为博壹科技最大的单一股东。”阮蕴玉一字一句,清晰地问道,“是否有权利,解雇博壹的员工?”
方泽山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目光扫过那两个瞬间脸色煞白的前台,毫不犹豫地点头,声音斩钉截铁:“当然!”
“您是公司最大股东,对公司人事任免拥有毋庸置疑的决定权!”
“很好。”阮蕴玉唇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
她缓缓转过身,目光如同审判者般落在那两个已经吓得浑身发抖的前台身上,声音清晰而冷酷,如同法官宣读判决。
“你们两个,”她伸手指了指,“被解雇了,现在,立刻,收拾东西离开博壹。”
“什么?”那个刚才还翻白眼的前台瞬间尖叫起来,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愤怒,“凭什么?就算你是大股东,也不能无缘无故随便解雇我们吧?”
“我们签了合同的,你这是违法!”
“违法?”阮蕴玉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她微微挑眉,眼神里的轻蔑如同看向两人,“我当然知道有合同,放心,该给的经济补偿金,会按照法律规定,一分不少地打到你们卡上。”
以前为了傅淮舟,她在博壹遇到这种事情,她通常都会忍气吞声,但现在她不会再忍下去了!
阮蕴玉顿了顿,目光扫过她们惨白的脸,声音更冷,“但解雇你们,不需要理由。”
“我的公司,我说了算。”
“现在,立刻,消失在我面前!”
“你……!”另一个前台还想争辩,却被阮蕴玉那毫无温度的眼神彻底冻住,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只剩下恐惧的颤抖。
两人面如死灰,看着阮蕴玉那张冰冷绝艳的脸,再看看旁边面无表情,显然不会为她们说话的方泽山,终于意识到自己踢到了怎样一块铁板。
巨大的恐慌和后悔瞬间淹没了她们,连争辩的勇气都彻底丧失,只能狼狈地低下头。
在周围零星几个员工震惊的目光中,如同丧家之犬般仓皇逃离。
大堂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阮蕴玉雷厉风行的手段震慑住了。
方泽山看着阮蕴玉干净利落处理完麻烦,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和……重新评估。
这个曾经在傅淮舟阴影下,甚至似乎离开了傅淮舟不能活的女人,似乎真的……脱胎换骨了。
“阮董,这边请。”方泽山收敛心神,侧身引路,态度比刚才更多了几分郑重。
阮蕴玉微微颔首,昂首挺胸,踩着高跟鞋,如同女王巡视般。
在众人复杂的目光注视下,两人走进了总裁专属电梯。
电梯门缓缓关上,阮蕴玉目光愈发坚定。
她现在不会为了任何人在委屈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