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历新年一千零四年。
蓬莱仙境,会稽海外七十万里,方圆四千里,多生神芝仙草的瀛洲山,一日间,便被雷部重兵重重包围了起来。
杀气之盛,山内各地洞府隐仙一阵头皮发麻,神情一顿后,纷纷离开静修之地。
有瀛洲长者腾空而起,喊道:\"不知雷部众仙士何故来此?有失远迎,老朽这厢见过了。\"
前来老者共有五位,他们刚想要拱手,不知为何与近前那位年轻将领视线交错后,便很果断的放弃了。
因为对方的眼神很冷,冷到让他们也不免打了个寒颤,这种气场,可谓是来者不善了。
蒋光斜瞥了眼几位上前的仙家,转头冷声道:\"对画像。\"
\"是。\"雷部甲士中随即踏出四仙,他们手中各持三幅画像开始比对,几乎在他们与瀛洲仙接触的刹那之间,所有雷部仙左手按住右腰间一柄仙刀的刀柄,出鞘寸余!
瀛洲仙呆若木鸡,看了看那位年轻将领,又看了看不动如山,严阵以待的雷部众仙,微微张开了嘴巴。
等到比对结束,雷部仙转过身,皱起眉头,抱拳沉声道:\"将军,不是他们。\"
蒋光点了点头,指了指为首那名一脸茫然之色的老者,缓缓道:\"本将要向瀛洲提取三仙,他们皆是六百年前启明殿任职官员,分别是文访司司务杜心圣,启明殿批复任事处驾游仙刘策权,启明殿缴文司司承霍谏城,不知几位可有见过啊?\"
瀛洲仙内心一惊,本想开口问个缘由,但看到对方眼神与握仙刀气势,一时间话语竟卡在了喉咙处。
蒋光面无表情道:\"见过还是没见过都不清楚吗?还是说瀛洲准备包庇雷部所要缉拿要犯?\"
\"没见过。\"
\"见过。\"
蒋光眼神凛然扫过后尾那位老者,双手按住腰间仙刀刀柄,眯眼道:\"你见过?他们如今在瀛洲山何处?\"
其余四位老者同样茫然看向对方,为首仙迫切问道:\"老李,这话可不能乱说啊,这要耽误了这位将军办案,你罪过可就大了。\"
蒋光闻言,猛地张开五指按住他,全无先前的礼数,那开口老者一阵刺骨疼痛,蒋光狰狞微笑道:\"本将是在问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老仙吃痛,哀苦道:\"将军,老朽这只不过是与他提个醒,这仙家谁不知道雷部做事向来雷厉风行,这要祸从口出,岂不白白惹了麻烦,还请将军息怒。\"
蒋光犹豫了一下,松开对方,然后退了两步,看向那李姓老者:\"既然你见过,便由你去叫他们前来,告诉他们,若是他们敢不来,哪怕今日将瀛洲山地龙翻身,本将也是做的出来的,最好让他们识趣的收起侥幸心理。\"
瀛洲仙齐齐身体一颤,不由心底暗骂这后生好不知天高地厚,先不说那福禄寿三星也居于此处,就光天庭退隐仙家便有五五之数居多,此山更与蓬莱、方丈并列,哪怕今日的雷部如日中天,那又岂敢放这等狠话?
正当有仙要开口驳斥,那飘在后尾的老者平缓了一下急促呼吸,躬了一身,抢先见礼道:\"劳烦将军等候,老夫这便去唤三仙。\"
蒋光颔了颔首,笑着作了个请,其余瀛洲仙则是嘴角抽搐,瞪大眼睛,显然没料到他们口中的老李,竟会如此配合。
目送着对方离去,蒋光眼里浮现一抹复杂神色,挥了挥手,唤来两名雷部仙员,轻声开口:\"给我描绘出刚才那仙的画像,事后查查此仙根脚,看看是否存有劣迹。\"
雷部仙员眨了眨眼,抱拳后,不动声色退回了队列。
\"这位将军,看你岁月,亦当是我等晚辈,你一无任何有效压玺文件,便要瀛洲山交仙,这要是传出去,怕是有失将军身份吧?\"四名瀛洲仙中,右首老者见蒋光如此强势,皱了皱眉头,当看到对方腰间的破魂仙刀,喟然长叹:\"将军可别忘了,我等虽已不在天庭任职,可好歹还是归天庭管制之仙,这该走的流程自是一样也不能少,否则,我等皆可参你个强权压仙的罪名。\"
蒋光似乎没有预料到对方会如此言语,短暂恍惚了下,再看这些隐仙,竟是陌生起来,再瞧了瞧频频点头的其他仙,他脸色变得略微古怪。
蒋光不咸不淡说道:\"几位,你知道本将来时,闻部与通明殿王元帅是如何评价你们的吗?\"
众仙面露疑惑,虽糊里糊涂,却也没去主动开口发问。
\"他们说,你们这群隐仙,最善于倚老卖老,以貌取人,若非仗着前功自视甚高,便罢了,可若你们以此发难,便让本将送你们一句话,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莫要眼睛长在屁股上,只认压玺不认人。\"
这言语何其歹毒,联系前面己方所说之话,此话其实更像是嘲讽他们没有识人之明,后面便是告诉他们既知是雷部办案还要压玺,你在教我们做事?这雷部与通明殿又何尝不是恶语口头生,肚里生荆棘?饶是平日最是温顺忍耐的为首老者,再看蒋光都恨不得扇几个大嘴巴子过去。
蒋光没有丝毫避让的意思,轻描淡写瞥了一下众瀛洲仙,问道:\"几位,现在可还要压玺?\"
众仙怒极道:“竖子放肆!”
身后雷部仙则是一起喊道:\"杀。\"
杀气渐肃,犹似鹰感闻气而捕击奔兔,风雷之声,余音不绝。
在天空中久久回荡。
四位瀛洲仙先是惊愕,惊吓,惊惧,继而涨红了脸庞。
下一刻,许多山中位置左右地面两侧的仙人在抬头望见这一幕后,都有些震惊,然后分别与临近仙人面面相觑,开始窃窃私语。
蒋光一脚向前跨出一步:\"别人或许还卖你们几分薄面,可蒋光既能令妖魔丧胆,又岂会怕你们的弹劾?\"
此话一出,顿时四下无声。
尤其是那四名瀛洲老仙悚然动容,难怪,雷部让这厮前来,本身就是堵了他们所有后路,任你面子再大,他蒋光会在乎吗?
九节藤杖战群魔,宁愿中玄甲尽碎,这样的仙是宁可死,也不会退一步的,你和他论人情,言世故,这不就是蟒落真龙穴,上赶着被教育?
四名瀛洲老仙阴沉着面色,驾云离开,飞出不过数百里,又转身对着天空方向,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蒋光置若罔闻,其实他也不明白上面是几个意思,这临了要抓仙了,一不给逮捕文书,二不给印玺证明,简直就像是让他来莽对方的。
不过他仔细想想,这种小摩擦虽是司空见惯,却也间接反映出了很多问题,不仅是隐仙形成集体的问题,而最主要的一点还是若仙家任职年限一到,便能寻山归隐,那天庭精简的目的,真能如愿以偿的有序推进吗?
答案现在至少是很难完全定义的。
不管怎么说,这些隐仙对于天庭预算成本实际上的确也太过高了些,如今这样一闹,他们安分守己还好,若不然,还真就大抵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了。
上面在试探,下面在忍耐,无非拼的就是谁最先按捺不住,瀛洲仙选择离去,又何尝看不出这一点。
蒋光双目微微眯着,有一种恬淡,摇了摇头,抛去心中所想,这些事还轮不到自己操心,上面怎么说,他就怎么做,天塌了,有个高的顶着,自己还是得以任务为重。
不多时,那前去传唤的老者带着三位神态自若的仙家落到了蒋光身前,既种苦因,当受苦果,雷部仙当即拿出画像比对,眼神顿时一闪,随后二话没说,便将三仙绑了起来。
蒋光含有深意的看了那唯唯诺诺的老者一眼,露出淡淡的笑意。
\"将军,这三仙竟然没有一仙选择逃跑,这趟未免也太过顺遂了。\"做随行文录的雷部仙沉吟几声,小声问:\"这是否其中有诈?\"
\"你懂什么?他们若当真跑了我们反而才更加省事,不仅到时能直接坐实他们的罪名,还能在审讯上少下功夫,况且到时下发三界通缉,你觉得他们还能跑去哪里?\"蒋光气定神闲的一笑,振了振衣袍下摆:\"再说了,带这么多仙来,全吃干饭的?别人可比你们聪慧,不过,本将军倒希望他们真到了雷部,依旧还能这么镇定。\"
文录仙笑而不语,只是默默提笔,在最后一栏上写上:【缉捕顺利,全程无畏罪潜逃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