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缘低头有些不自在的扯了扯自己身上红色的外裳,隔着层朦胧的白纱幕篱,他问卿矜玉:“这样就可以了吗?”
玉儿姐明显被他这样的扮相惊艳的眼前一亮,饶有兴致的围着他转圈,赞赏的频频点头:“可以了,很可以了,你都不知道你这样多好看,一整个世家贵公子,哪里像什么清修的和尚?”
不染世俗的高僧似乎从来没有被别人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一时间有些无措的撇开脸,低垂着眉目,抿紧唇,似乎有什么想说的,但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我们...现在走吗?”喻缘问。
卿矜玉欣赏够了,在前面带路,道:“走吧,大师,跟紧我,城中行人多,跟丢了就找不到我咯。”
喻缘没说话,只用行动表示自己知道了,亦步亦趋的跟着前方紫衣粉裙的少女。
卿矜玉不敢带着他在南街晃悠,被抓住可真的是要牢底坐穿了,拐带了人家无悲寺的圣子,跟把大熊猫偷出动物园有什么区别?
她带喻缘去了最纸醉金迷的西街,这也算是兑现她好好带他玩一天的承诺吧。
喻缘第一次不被寺僧簇拥着出门,不用走别人规划好的路线,不用屏退四周,不用坐在高高的神坛上讲自己不喜欢的经,也不用无聊的看别人朝拜。
面前的紫衣少女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袖生怕被人群挤丢,他和路上的行人擦肩而过,这次他终于看清了所谓的“百姓”的面容,而不是一个个对他俯首的发顶。
越走越繁华,越走越喧嚣,也越来越挤,前面牵着他袖子的少女奋力的在人群中破开一条路,他被这些平时把他供在佛龛上的信徒挤碰的左支右绌。
但他喜欢这样的感觉,好像,他也是佛所怜爱的众生之一,再也不是被架上高台,没有悲喜,没有自由的泥塑。
话本子上小姐侠客的故事没有骗他,原来,真的有一个逍遥自在的侠客会在某一天,出现在他的墙头,要带着他离开那个牢笼。
大街上人群熙熙攘攘,人群把深陷拥挤中的两位气质出尘的大美人淹没在众生日常里,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们,但这一刻的喻缘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人间也不再是寺院里围墙圈出来的一亩三分地。
世界微尘里,吾宁爱与憎。
喻缘脚步跟着卿矜玉,但目光却在四处张望,像极了第一次出门,好奇这好奇那的小孩子。
忽然,他的目光触及到一圈孩子围着的老者,那老者扛着一个稻草靶子,但稻草上插着的是一串又一串红彤彤圆乎乎的东西,那些孩子叽叽喳喳的围在老者面前,拿到老者递来的红串串都笑的很高兴。
那是什么?看起来好像很好吃,那些孩子看上去很高兴。
他拉了拉身边的卿矜玉,指着那边的老者说:“我想要那个。”
正思考着事情的玉儿姐感受到衣袖上传来的拉力,停住脚步朝喻缘指的那个方向看去。
糖葫芦?
高僧喜欢吃这个?
但玉儿姐转念一想,也不是没有可能,他叫芋圆,自己都甜的粘牙,爱吃点甜的也说的过去,说不定是同类相吸呢?
“走,我给你买。”大方的玉儿姐霸气的宣布道。
卿矜玉带着喻缘走到那卖糖葫芦的老者面前,一人买了一串。
十块下品灵石,这是卿矜玉自来到修真界以来花的最少的钱,或许今天买的这串糖葫芦,她往后的百年千年里都不会记起一点。
但她此刻,在喻缘眼里却发着光。
喻缘试探的咬了一口卿矜玉递来的糖葫芦,那一刻他从前二十六年的味觉都似乎被颠覆了,很甜,他从来没有吃过这么甜的东西。
金黄的糖衣下裹着酸甜可口的山楂,本来就是修真界最寻常的物件,它的价值甚至连喻缘日常喝的一片茶叶都比不上,但这味道却能让他记一辈子。
无悲寺内清修度日,他从出生开始就吃的是上好的灵米,盘中盛的是皇家御贡的灵菜,但这些都没有味道,他的味蕾记忆里只有苦涩的茶,和无味的饭食。
他讨厌喝微苦的老君眉,讨厌日复一日吃着根本没有什么味道的菜肴。
但讨厌没有用,他只有这些,也只能用这些。
吃惯了无味食物的圣子,在这一刻闯入了新的世界。
原来,吃的东西不是没有味道的,原来也有东西是甜的。
卿矜玉好笑的看着面前咬了一口糖葫芦,眼睛都亮了一个度的佛寺高僧。
恶趣味深重的玉儿姐,突然就想逗逗他,笑道:“这么喜欢?那你从今往后跟着我,每天都能吃这么好的,干不干?我做的菜比这个还要好吃些。”
“什么荷花酥啊,糖醋排骨啊,梨花冻,鲜花饼,酸梅汤,这些可都是甜的,跟这个差不多甜。”
喻缘闻言,转过来垂眸看着她,呆呆的咬下一口糖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