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里一直等到夜喝完米粥后,才从草地上起身。
他慢慢站了起来,作出眉目竖起的模样。
“小公主,本来我是想给你的腿上绑副重铁链的。”
“还有,当初的约定的那三条你还记得吧。
逃跑的话,我们按照约定该回去杀了那个村庄的人。”
“什么…”
“不要杀人啊…”——求你了…
“我没有逃跑啊,我自己也没有想到我会被哥布林带走的。”
夜下意识想哀求,可感觉没什么用,她转念努力去解释道。
“那你为什么不乖乖跟德诺弗林回来呢?”
“我没有跟他回来…”夜忽然停下话语,左眼轻颤。
是因为…那是因为他要带我…
夜瞬间像是被掐住了喉咙发不出声来。
德诺弗林昨天的警告涌上心头,想说的话却说不出来。
“我应该听他的话吗?”夜有些呆愣地低声道。
沉默了许久,留里才继续回到话题说道。
“我想了想,你这个模样就放过你这次了。”
“不过这次的事并不算完了,暂时先给你记下来。”
你要记住,如果再逃跑的话,我准备将第一条和第三条约定,放在一起作为对你的惩罚。
如果再有下次逃跑,你只要跑了,哪怕不到一天,按照约定,接下来我们会把接下来路上遇到的五个人给杀了,你要是多跑一天,就是六个… 两天,我们就杀七个,最后再回去那个普鲁尔的村庄把那些村民全杀了…
那些人是因为你而受到我们的怒火。”
“这个是今天中午的治疗药剂,喝了它。”
留里递过一瓶装着浅绿色液体的试剂瓶,结束了这场对话。
夜默默地看着他,在一瞬间她的眼底红了起来。
不过很快她轻叹了口气,垂着脑袋松开了紧握的拳头,伸出手接过了药剂。
本来就没打算再跑了,逃跑需要谋划,也绝不是现在这时候。
艾尔维是吧,伪精灵药剂是吧,我接着就是了,不过我也不会就这样屈服。
根本无法抵抗这种威压,哪怕浑身不舒服,也只能委屈求全。
明白归明白,但这种憋屈的感觉,真是分外不爽。
看见夜正常的喝下了药剂后,留里那竖起来的眉毛才平缓了下去,转身离开了。
一群佣兵们坐在小溪旁有说有笑的,接着人堆中有人起身离开,找了处空旷的地方躺下呼呼大睡起来。
一阵后休息后,佣兵们再次踏上了路程。
路上,路德和留里拿着地图紧靠在一起谈论着,话语间他的眼睛会时不时转过看向铁笼中的夜。
夜无精打采地蜷缩着身体坐在笼中,当感觉到了目光的时候,她顺着感觉看去,发现了路德正在盯着自己,她也眼睛回盯着路德。
有时,他会露出微微一个不知意味的笑容;有时候,就是小幅度上下跳动着目光,又迅速将脑袋转回…
看见他的眼神忽上忽下,夜浑身哆嗦了一下。
她用双手抱住胸口位置,路德的眼睛瞬间微动看了一眼后,将头转了回去。
看你麻的…
接着,夜烦躁地迅速换了个抱着膝盖坐着的姿势。
不止是路德,好几个佣兵也会这样投来恶心的视线。
马车沿着山道就这样走着,等到那种崎岖不平的山道时,留里将一名境界的佣兵手上的马收了回来,用来帮助佣兵们拉笼车。
另外一人骑着棕马在一座山头的高处警戒着。
“夜,你还好吗?”娜敏飞了过来关切地盯着夜问道。
“我还好。”夜脸微微笑了笑,悄声说道。
娜敏说:“没什么办法能够帮助你,我要是实体就好了,我就可以指挥蒂温来救你了。”
夜摇了摇头:“没关系,能看见你我就感觉好多了。”
“他们要把你带到哪里去?”
“他们要把我兰斯洛特帝国,献给那个皇太子艾尔维。”
“我现在没办法把你的遗物带去温特尔领带给你弟弟。”
“没事的,夜,你要保重啊。”
“出了这座山头,就超出我的灵魂跟随的范围了。”
“这样的吗?
好吧,谢谢你,娜敏。”
娜敏眨了眨眼眼睛,夜紧着脸挤出了个微笑。
笼车很快就在娜敏的眼中变得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了一个山弯之后。
在佣兵队伍走后,娜敏忽然身体一动。
对了,还有一个办法,我试试能不能托梦给我弟弟,让他带人来拦截他们。
“死魂托梦”,这是她深处的记忆里一本书上的说法,在感情纽带很深、很强烈的人之间才会发生的事,但是这种事光怪陆离,还很神秘。
“弟弟啊,希望你能够听到我的声音…”
娜敏垂下头双手合十,开始试着尝试起来。
继续翻过几座小型山脉后,疲累的佣兵们再一次停歇了下来。
湛蓝的天空逐渐变得有了昏黄之色,大地上,一切都显得有些朦胧和模糊。
一群佣兵们各自开始扎营、打水,捡柴、生火、煮饭的工作。
当天空还残留着一丝夕阳的余晖时,一锅加了肉干的野菜麦粥已经在锅架上翻滚、散发出阵阵诱人的香气了。
晚餐是德诺弗林送来的,看见面前的德诺弗林,夜平静地望着他,就像看路德和留里那样。
“给你的,快吃吧。”
“这是晚上的治疗药剂。”
放下东西,德诺弗林并没有走,而是低着头紧盯着夜。
夜发觉德诺弗林那目光里有着某种目的。
“没想到你忽然能和亡魂有交流。”
“老夫可是暗法师,老夫对亡灵这种事物可是最敏感了。”
在德诺弗林这些暗系法师的眼中,亡灵会像是玛那一样呈现出一圈淡黑色的雾气轮廓。
“不过这跟老夫没关系,这两天他们对你做的我都看在眼里,而且留里像是防着我一样,不准老夫靠近你,这还是老夫糊弄到的难得机会。”
“你要是愿意做老夫的奴隶的话…说错了,你要是愿意和老夫签订平等的黑暗契约的话,老夫可以找个机会带你走。”
夜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你要带我走,他上午才跟我说,如果我跑了,就要把我在意的人全杀掉。
我要是跟你走,那他们到时候就会杀人了。
你要是把这些家伙全部干掉的话,那我就跟你走。”
德诺弗林朝左晃了下头,轻叹了一声,他蹲着身体,用手指一下一下翘着草和泥土,说道:
“你这张嘴可真厉害…
留里的实力很强,老夫未必能打得过他,我不会去干这种有风险的。
那些村民的命算什么,他们也不是你的家人,放弃那些村民,聪明的人懂得舍弃除了自己之外的一切,利用能利用一切。”
“道理我懂,但我这个人的原则就是只要别人对我有恩,我就一定要回报,还有活的艰难没关系,但我不喜欢带着负罪感过日子。”
夜一直注视着德诺弗林那斗篷盖着的脸,她说话很慢,但很流利。
“落到谁的手里我现在已经不在意了,但是我真是不想惹怒你们,也不想被你们任何一方给刺激了。”
德诺弗林气呼呼地盯着夜,叹道:“老夫真讨厌你们这些死脑筋的人。”
“你再好好考虑吧,等他们睡了老夫再来看你。”
考虑个屁,都不是好东西。
对付德诺弗林一个人是比对付一群佣兵简单,可他那个黑暗契约也麻烦。
夜忍不住腹诽了一句,她目送着老狗离开后,再心平气和下来。
夜双手抱着膝盖地坐在笼中,目光凝视着笼子外,一群佣兵们正兴高采烈的围在火堆前有说有笑。
很快,佣兵们就返回了帐篷,几顶鸡冠帐篷、屋型帐篷里的烛火陆续熄灭了,整个营变得黑了下来,不过接着围着营地周遭布置的篝火,还是可以从笼子里看到有些黑糊的场景。
她抱着膝盖继续坐着,一双眼睛在黑幕中亮着紧盯着那座三角形的尖长帐篷。
尽管外面很黑了,但夜却毫无睡意,在德诺弗林走后不久,她忽然想到了一个计谋。
等德诺弗林来的时候,跟他说这句话。
“对了,虽然我在帮你瞒着那件事,但是我有种感觉,是不是等我喝下变化药剂,再稳定地变成精灵的时候,你就没有什么价值了。”
我要不要加句更强烈的话。
“等我稳定地变成精灵的时候,你就没有什么价值了,留里他们要对你动手了。”
德诺弗林是个老滑头,他会不会听出来…
我能挑拨他们自相残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