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厉又突兀的“救命”之声,让我浑身的汗毛瞬间炸起。
虽然我从小在山里长大,不怕夜路,但是这情况从来没有遇到过。
荒山野岭,深更半夜,怎么会有女人的呼救声?
而且声音嘶哑,悲凉中透着一股子阴森,这让我想起《聊斋》里勾魂索命的女鬼。
“谁?”
我强行压下心头的悸动,深吸一口气后大喝一声,随即从怀里摸出影刃握在手中。
另一只手举着手电,光束如同警惕的触须,在前方稀疏的林木间缓慢扫动。
月光被枝桠切割得支离破碎,在地上投下斑驳诡谲的影子,黑暗仿佛潜藏着未知的危险。
夜风穿过林间,发出呜呜的声响,又添了几分恐怖。
我一步步往前挪,脚步放得极轻,耳朵捕捉着任何细微的动静。
然而,就在我大喝一声后,悲凉凄惨的呼救声却戛然而止。
四周只剩下风声和我自己有些急促的心跳。
这让我不由疑惑起来。
大理四爷势力庞大,手下打手众多,对盘岳矿的掌控极其严密,还玩这种装神弄鬼的把戏?
是故布疑阵,还是另有隐情?
我长舒一口气,既然声音没了,我也懒得深究,当务之急是穿过这片林子,接近盘岳矿的西侧边缘。
我根据记忆和天上的星斗大致判断着方向,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但精神比刚才更加紧绷。
然而,只走了十几步,悲凉的声音再次传来,且比上次清晰明亮太多:“救命,救救我!”
我很快镇定下来,断定这不是鬼魂作祟,是真的有人在叫。
我拿手电在前方扫射,光柱扫过前方一片看似平坦的落叶地,光影边缘处似乎有些异样。
我小心靠近,光束聚焦,心头猛地一凛——竟然是一个伪装巧妙的陷阱洞口!
洞口用细树枝和枯叶覆盖,若不是边缘处有轻微塌陷的痕迹,在夜色下极难发现。
我蹲下身,用手电往洞里照去,洞深约三四米,洞壁陡峭。
“救命……快救救我……”微弱的、带着哭腔的女人声音从洞底传来。
我松了口气,朝下面喊道:“喂!下面的是人是鬼?”
这话问出来,我自己都觉得有些荒唐,但刚才的惊吓实在印象深刻。
下面立刻传来急切又带着一丝希望的回应:“大哥,救我,我是人,活生生的人!求求你拉我上去!”
我立刻放下背包,取出绳索,找了一棵结实的大树固定好一端,将另一端垂入洞中。
“抓住绳子,缠在手腕上,我拉你上来!”
费了一番力气,我终于将洞里的人拉了上来。
手电光下,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村妇,衣衫被刮破了,脸上、手上满是泥土和擦痕,头发凌乱,眼神里充满了惊魂未定的恐惧。
她一上来就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连声道谢。“谢谢你,大哥,谢谢你……要不是你,我可能就死在这里了……”
我递给她水壶,让她喝口水压压惊。
“大姐,你怎么会掉进陷阱里?这深更半夜的,你一个人在山里做什么?”
村妇喝了几口水,情绪稍微稳定了些,带着哭腔说道:
“我是前面柳镇的,前天和几个人一起来野云沟捡石头,想碰碰运气……”
“停!”我打断她的叙述:“你是说你是前天掉进去的?”
“是,已经两天了,我觉得我快要死了。”
“好,请大姐继续说。”
“本来都好好的,下午的时候,突然来了好多凶神恶煞一般的人驱赶我们,说这里是他们的地盘,不准再捡石头。
他们手里拿着鞭子,见动作慢的就抽打……我们吓得赶紧跑,我跑得急,跟同伴跑散后天黑了,慌不择路……一脚就踩空掉下来了。”
我心里一紧,赶紧追问:“驱赶?他们动手了?大姐,你有没有看到四个男人,大概……”
我仔细描述了楚炎龙、周斌、李凡、王永忠四人的样貌特征。
村妇立刻点头,语气肯定地说:“看到了!看到了!就是你说的那几个人!他们脾气好像挺倔,被驱赶的时候可能挨了鞭子,不服气,就跟那些打手理论,后来不知怎么就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
“是,他们四个还挺厉害,放倒了好几个打手,但对方人太多了,从矿里又冲出来十几个,拿着棍子,把他们四个团团围住,最后……最后就都给抓走了!”
“你亲眼看到他们被抓走了?”
“是,我当时躲在不远的草丛里,看得清清楚楚,吓得我大气都不敢出,等他们把人抓进矿里走了,我才敢跑,结果……”
“混蛋!”没等她说完,我气得猛地一跺脚,脚下的枯枝发出咔嚓的断裂声。
胸中一股无名火腾地烧起,大理四爷真是太嚣张跋扈了,堂堂青天白日敢抓人。
当然,我更是恨楚炎龙他们沉不住气:“千叮万嘱要智取,要隐忍,偏偏要去硬碰硬!真是……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草包!”
我的骂声在寂静的林子里显得格外响亮,那村妇被我吓了一跳,瑟缩了一下。
我意识到自己失态,强压下怒火,深吸一口气。
事已至此,骂也无用,想办法救人要紧。
村妇怯生生地看着我:“大哥,你……你是要去找你那几个兄弟吗?”
“嗯。”我沉声应道。
“那你可千万要小心啊!”村妇急忙说道,“这片林子,还有往前去盘岳矿那边,听说被他们挖了不少这样的陷阱,就是防止有人偷偷靠近。”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早就知道的,不过是太着急才掉进来的,你要往里去,一定得提防脚下!”
“好,谢谢大姐提醒,这个对我太重要了。”
我心头一凛,若不是这村妇告知,我在这黑灯瞎火的林子里乱闯,说不定下一步就步了她的后尘。
盘岳矿果然比以前更加戒备森严了,大理四爷这只老狐狸,不仅明面上有打手巡逻,暗地里还设了这么多阴损的机关。
“兄弟,我看你比我小,我就叫你兄弟吧,是你救了我,我一辈子会记着你,你能留个姓名和联系方式吗?”
“大姐,是谁都会这么做,你就不用客气了。这里不安全,你赶紧下山去吧,沿着这个方向,大概一个多小时就能到山脚,那边有修车铺和休息区。”
“我知道的兄弟,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扰了,前面几公里就是我们柳镇,我老公叫柳智敏,你路过柳镇时欢迎来我家做客。”
“好的,大姐,我记住了。”
村妇连连点头,挣扎着站起来,再次道谢后,步履蹒跚地朝山下去了。
送走村妇,我重新背好行囊,心情却比刚才更加沉重。
楚炎龙四人落入敌手,生死未卜;前路遍布陷阱,危机四伏。
我打开手电,不再像之前那样只照前方,而是小心翼翼地照射着每一寸即将落脚的地面。
特别是那些落叶异常厚实、或者周围环境看起来不太自然的地方。
我折了一根结实的树枝当做探路棍,每走一步,都用棍子在前方的地面上戳戳点点,确认坚实无误才敢落脚。
行进的速度一下子慢了下来,精神必须高度集中,任何细微的异响或者地面的轻微下陷感,都让我如临大敌。
月光依旧清冷,林木依旧稀疏,但在我眼中,这片看似平静的山林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雷区。
风吹过,不再是呜咽,更像是陷阱机关被触发的倒计时滴答声。
我以一种极其缓慢但安全的方式,在危机四伏的林子里艰难穿行。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我都要把大理四爷之流彻底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