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璃听罢,心中一阵唏嘘,“原来如此……”
“衍,虽无实证,但我基本可以确定,烬穹是虚烬的人,而曜垣……似乎也在为虚烬行事。”
“吾已知晓。”衍的语气中透出几分无奈,“他们皆是为了‘她’。”
“她?”
“曦珩金仙,木属性,掌生机,善控神魂。”
“是那位……陨落在云隐大陆的金仙?”
“是。”
衍虚抬手指,凌空一点。
沈墨璃识海中顿时映现出纷繁画面——
混沌裂隙之上,三道金仙虚影悬立于破碎的天道之前,周身灵光交织成一张弥天巨网,正艰难修补着规则的缺口。
曜垣指尖流转淡绿木灵,如丝如缕,缠绕住天道崩裂处的残片。
他眼中映照着木灵根独有的荣枯轮回,低声道:“东侧法则残片需以时间之力回溯本源,否则难以与中枢衔接。”
话音未落,烬穹已挥动火灵根所化的赤红长鞭,鞭梢裹挟净化之火,将残片上附着的混沌浊气焚烧殆尽。
火星溅落之处,因果丝线浮现,他眉峰微蹙,火鞭再扬,精准斩断纠缠的恶因:“西侧残片因果过深,须先净化,再行拼接。”
曦珩静立二人身后,周身金芒流转,木属性的生机之力如春雨般无声洒落,滋养着脆弱的法则丝线
她的神魂之力早已铺开,一面护住曜垣与烬穹的心神,抵御天道残片的反噬,一面以生机维系着整个补天网络的平衡。
掌心的珩玉法器莹莹生光,将三人的灵力紧密联结,构成稳固的三角阵型。
“再坚持半个时辰,核心法则便可衔接。”她的声音温和却坚定。
就在此时,天地间骤然涌起黑紫浊雾:黑龙一族竟与魔族勾结来袭!
“想修复天道?先问过我们!”为首的黑龙妖帝骨杖一挥,一道漆黑妖力直刺曜垣后心。
正是看准他操控时间时神魂最为脆弱。
同一时间,魔尊重瞳开合,灭世魔焰朝着烬穹席卷而去,意图打断净化之火。
变生肘腋,曜垣全力回溯,无法闪避。
烬穹虽能以火御火,却被魔焰中暗藏的腐蚀之力缠住,一时难以脱身。
曦珩眼神一凛,毫不犹豫地将周身灵力催至极致,金芒暴涨,化作一道巨大的护罩,将二人牢牢护住。
妖力与魔焰同时轰击在护罩上,金芒剧颤,裂纹蔓延。
“快走!”她厉声喝道,神魂之力全力运转,强行将曜垣与烬推向安全区域。自己却因灵力透支,护罩轰然破碎,硬生生承受了双重冲击。
一口鲜血自她唇边溢出,目光仍紧紧追随着两人的方向。
掌心的珩玉最后闪烁了一下,将一缕生机注入他们体内,随即她便如折翼之鸟,坠向下方的云隐大陆,身影迅速被混沌云雾吞没。
曜垣与烬穹回头望去,只见到她下坠的残影,与裂隙处愈发汹涌的妖魔之气。
“烬穹!”曜垣的声音异常冷静。
“我看到了……曦珩落向的那方小世界,天道尚算完整……她还有机会归来!”
“嗯。”
再无多言,二人燃烧金仙神魂,一边抵御妖魔大军,一边以决绝之势,完成了天道的最终修补。
直至仙力枯竭,意识沉入黑暗。
画面至此戛然而止。
短暂的沉默之后,沈墨璃叹了一口气。
“衍,我忽然明白,你为何迟迟不对他们动手了。”
沈墨璃心情复杂。
此刻,她才真切体会到金仙为护持天道所付出的代价。
衍感知到她的触动,缓声道:“距吾恢复尚需一些时辰。你可愿看看……江澜那次,又经历了什么?”
“好。”沈墨璃颔首。
……
新的画面展开:
此时的江澜意气风发,正向衍请命:“为免惊动虚烬,规避下界规则排斥,我打算与宸渊一同压制修为,隐去仙元,以凡俗身份潜入。”
沈墨璃凝神,已预感到这将是另一场悲剧的开端。
“准。此次任务,是引导彼界生灵走向秩序善念,斩除虚烬播下的混乱之种。”
江澜选中了一位品性坚韧却出身平凡的少年,倾力辅佐,只愿其不忘初心,善待万民。
然而君心难测,很快他便被诬为妖道,遭凡间军队以污秽之阵围困,仙体受缚,身陷囹圄,受尽屈辱。
被宸渊救出后,江澜却未心灰意冷,转而将希望寄于妖族。
不料他与宸渊反遭妖族与堕落邪修联手设计,被引入绝地,以专门克制仙魂的邪器生擒……
危急关头,江澜不顾天道反噬,强催本源雷力重创敌手,为宸渊争得一线生机,自己却深陷绝境。
画面中,江澜被漆黑锁链缚于玄铁祭坛之上,沈墨璃不禁攥紧了袖中的手。
那锁链以“污灵血”淬炼,缠满咒纹,正不断吞噬他被压制的仙元。
昔日执掌天雷的金仙之首,此刻连一丝雷光都难以凝聚,唯有额间暴起的青筋,泄露着隐忍的痛苦。
邪修围拢祭坛,法器闪烁着诡异红光,轮番施展搜魂炼魄之术。
为首的邪修将浸透“噬魂水”的银针刺入他眉心,药液游走经脉,仙魂如遭万蚁啃噬。
江澜的神府处的本源防护摇摇欲坠。
他始终未发一声。
这沉默却更激起了对方的肆虐之心。
一道黑影扯住他的头发,迫使他望向台下被蛊惑的凡人与妖族:“你不是要引导他们向善吗?看看!这就是你要护的生灵!”
台下众人望向江澜,就如望向了无尽的宝藏财富,眼中唯有贪婪、邪念。
仙格与尊严的破碎,远胜肉身之苦。
幻香被点燃,烟雾缭绕中,他见天界云海、见故友并肩,转瞬却化为天雷反噬、仙友陨落之景。道心,渐次崩裂。
沈墨璃已不忍再看,但画面仍在继续,将那份深入骨髓的屈辱与无力感,赤裸裸地呈现在她面前。
……邪修贪婪汲取着他的本源之力,而更令人发指的羞辱接踵而至。
有淫邪之徒,欲亵渎金仙之躯。
江澜虽仙元被禁,肉身被缚,但金仙本体自带凛然不可犯的法则威仪。
那邪修的手尚未触及其衣袍,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灼伤,惨叫着缩回。
然而,这并未让他们罢休,反而变本加厉。
他们用特制的符文刻刀,强行在江澜无瑕的肉身上留下咒文。
每一笔落下,都伴随着皮肉被腐蚀的轻响和神魂被玷污的剧痛。
金仙之体本可瞬间愈合万物,此刻却连这最简单的伤害都无法修复,只能任由那象征耻辱的印记深深烙下。
他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在剧烈颤抖,却始终没有让喉间那声闷哼溢出嘴角。
“看啊!这就是所谓的上仙!”邪修首领揪着他的头发,将他的脸强行扭向下方,“他们何曾正眼瞧过我们?如今怎样?不过是条摇尾乞怜的丧家之犬!”
台下爆发出混杂着恐惧、兴奋和恶意的哄笑。
曾几何时,他们之中还有人,虔诚跪拜,祈祷着神明降临,荡涤世间污浊,。
如今,那曾被他们寄予最后希望的身影近在眼前,却沦落至斯。
他们便将对命运不公的愤懑、对自身无能的羞耻,尽数化作践踏神明的快意。
仿佛通过羞辱这坠落凡尘的星辰,就能证明自己的强大,掩盖灵魂深处无能无能、懦弱、卑劣!
道心的裂痕,开始扩大。
金仙信念的逐渐崩塌:守护这样的生灵,意义何在?
他能感觉到,自己修炼万载、纯净无比的金仙本源,正被那些贪婪之辈,一丝丝、一缕缕地抽走。
他们像一群蛀虫,啃噬着天道的基石,而他却连自爆神魂、与敌偕亡都做不到。
邪器的禁锢不仅锁住了他的仙元,更锁住了他最后的决绝。
这种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一切被掠夺、被污染,却无力阻止的绝望,远比肉体的折磨更加残酷。
「人性之恶,竟能至此……」沈墨璃闭上双眼,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眼底泛起血色,再也看不下去。
整整三日,每一息都漫长得如同永恒。
当宸渊终于冲破阻碍,浑身是血地找到他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江澜刚刚凭借意志力强行震断了部分已吸饱仙元、变得脆弱的锁链,从祭坛上滚落。
他衣衫褴褛,脸上耻辱的咒纹尚未消退,仙魂黯淡得如同风中的残烛,眼神空洞,几乎失去了焦距。
追兵已至。
宸渊想带他杀出去,但江澜却微微摇头,用尽最后力气推开他:“走!我……本源已污……会拖累你……”
宸渊岂肯放弃,强行背起他,撕裂空间遁走。
然而,虚烬在万千恶念滋养下力量暴涨,空间通道极不稳定。
在最后关头,为挡下虚烬隔空一击,宸渊重伤。
而本就脆弱的江澜,在剧烈的空间乱流中,肉身终于无法承受,寸寸碎裂,消散。
最后一丝神魂也被卷入无尽的时空旋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