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中的校园像是被遗弃的废墟。我和小雯躲在图书馆的屋檐下,看着张教授冒雨跑向行政楼。
\"他说要去找当年的记录,\"小雯紧握着装有手链的木盒,\"但为什么现在才去?\"
我摇摇头,雨水顺着发梢滴落。自从看到那段监控视频,我的脑海里全是小丽那双苍白手臂。
时间像沙漏般流逝,离月圆之夜结束只剩不到六小时。
手机突然震动,是张教授发来的信息:\"行政楼地下室。带上所有东西,快。\"
我们冒雨跑到行政楼,发现侧门虚掩着。昏暗的走廊尽头,一扇标着\"档案室\"的铁门微微敞开,透出一线灯光。
地下档案室比想象中大得多,一排排金属架上堆满发黄的文件夹。
张教授站在角落的电脑前,脸色在屏幕蓝光下显得惨白。
\"看这个。\"他调出一份加密文件。
屏幕上是一份被删除的校园事件报告,日期是沐小兰死后第三天。报告中详细记录了沐小兰被欺凌的证据,包括照片和证人陈述,但最引人注目的是报告末尾的批注:
\"证据不足,不予立案。所有材料封存。——副校长 陈国栋\"
\"陈国栋?\"我皱眉,\"现在的副校长?\"
张教授点点头,调出另一张照片。那是张班级合照,他指着角落里一个戴眼镜的女生:\"陈国栋的女儿,陈婷。她是欺负沐小兰的主要成员之一。\"
小雯倒吸一口气:\"所以副校长销毁证据是为了保护女儿?\"
\"不仅如此。\"张教授的声音变得低沉,\"我查了记录,当年拍照的人就是他。那天他刚好路过,看到女儿和同学在欺负沐小兰,不但没阻止,反而拍了照。\"
那个站在一旁记录暴行的人,竟是学校的副校长。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沐小兰的怨念这么深,\"张教授关闭文件,\"她的死不仅仅被伪装成自杀,连讨回公道的机会都被剥夺了。\"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档案室角落里的一个旧纸箱。出于某种直觉,我走过去掀开盖子,里面是一堆被水浸湿过的物品:课本、校服、还有一本熟悉的日记本。
\"这是沐小兰的东西?\"小雯颤抖着拿起校服,上面还别着姓名牌。
张教授快步走来:\"他们居然把这些藏在这里!按照程序,这些应该归还家属...\"
我翻开日记本最后一页,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但能辨认出是沐小兰死前一天写的:
\"明天我要去找陈老师,把照片的事告诉他。如果他还是不管,我就...\"
字迹在这里中断,纸页上有明显的泪痕。
\"她打算举报,但是没来得及。\"
张教授的手机突然响起,他接听后脸色骤变:\"什么?我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他匆忙收拾文件:\"陈国栋刚刚中风被送医,临昏迷前一直喊着'湖里有东西'。保安在湖边发现了他的公文包,里面有沐小兰的照片。\"
我们冒雨跑向人工湖时,校园警报突然响起。广播里传来紧急通知:因暴雨可能导致湖水溢出,所有学生立即撤离湖边区域。
\"太巧了,\"小雯喘着气说,\"就像有人想清场一样。\"
人工湖在暴雨中翻腾着不自然的波浪,水面泛着诡异的绿光。即使站在数米外,我仍能闻到那股熟悉的腥臭味。
张教授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防水袋,里面是几张泛黄的照片,正是沐小兰被欺凌的场景,比我们之前找到的完整得多。
照片角落里,清晰地拍到了陈国栋,他举着相机,脸上还带着微笑。
\"今晚必须结束这一切,\"张教授把照片递给我,\"你们按计划进行仪式,我去医院找陈国栋。如果他清醒过来,必须为当年的事负责。\"
\"等等,\"我拉住他,\"你之前说需要有人自愿下水是什么意思?\"
张教授的眼神复杂:\"沐小兰需要感受到纯粹的善意,才能放下仇恨。下去的人必须不带任何恐惧,只有爱。可能是对朋友的爱,对亲人的爱,甚至是对陌生人的怜悯。但这种感情必须足够强烈,才能触动一个充满怨恨的灵魂。\"
他看了看我和小雯:\"你们中只有一个人需要下去。另一个人负责把手链放回沐小兰的遗骨上。\"
\"我去。\"小雯立刻说。
\"不,应该是我。\"我握紧木盒,\"小丽是我的朋友,而且...\"我看向翻腾的湖面,\"我觉得沐小兰在等我。\"
张教授最后看了我们一眼:\"记住,月落之前必须完成。无论发生什么,不要害怕。恐惧会滋养她的怨恨。\"
他匆匆离去后,小雯和我站在暴雨中,面对着越来越不平静的湖水。
\"我们怎么找到沐小兰的遗骨?\"小雯大声问,声音快要被雨声给淹没。
我摇摇头,突然注意到湖心有个不自然的旋涡。直觉告诉我,答案就在那里。
\"我需要你帮忙。\"我从包里拿出小丽的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看这个。\"
那是小丽匆忙写下的几行字,字迹歪斜得几乎难以辨认:
\"宿舍的地板下还有东西,妹妹说小兰的骨头在湖心石下面。手链必须戴在她手上。不要怕她,她只是太孤独了...\"
我们冒雨跑回宿舍,撬开小丽床下另一块松动的地板。下面藏着一个防水袋,里面是一张人工湖的旧地图,标注着湖心一块被称为\"观景石\"的位置。
\"就是那个漩涡的位置,\"我确认道,\"但怎么才能...\"
话音未落,宿舍灯突然闪烁起来,洗手间传来水龙头自动打开的声响。浑浊的、带着腥味的湖水从洗手间涌出,迅速漫过地板。
\"她来了!\"小雯紧张的抓住我的手。
我们带着所有东西冲回人工湖时,雨更大了。湖边的路灯全部熄灭,只有偶尔的闪电照亮水面。
那个漩涡现在更明显了,像一只巨大的眼睛注视着天空。
\"按照计划,\"我深吸一口气,把木盒交给小雯,\"你划船到湖心,找到遗骨。我下水找小丽。\"
小雯摇头:\"太危险了!我们甚至不会游泳!\"
\"不需要会游泳。\"我看着湖水,突然异常平静,\"她会带我去的。\"
我从包里拿出拼接好的照片和张教授给的文件,用防水袋密封好挂在脖子上。
小雯还想反对,但湖水突然剧烈翻腾,一艘破旧的小船不知何时出现在岸边,仿佛在等待我们。
\"没时间了,\"我看着逐渐西沉的月亮,\"月落前必须完成。\"
我们战战兢兢地上了船。奇怪的是,尽管暴雨如注,湖面却异常平静,只有那个漩涡始终存在。小雯笨拙地划着桨,小船缓缓驶向湖心。
越靠近漩涡,水温越低。当船到达漩涡边缘时,我看见水下隐约有一块大石头,形状像一张扭曲的人脸。
\"就是这里,\"小雯停下船,打开木盒取出银色手链,\"你确定要这么做?\"
我点点头,把小丽的笔记本交给她:\"如果我没回来,把这个交给张教授。\"
没给自己犹豫的时间,我深吸一口气,跳入了漩涡。
刺骨的冷水立刻吞噬了我。我紧闭双眼,任由漩涡的力量拉扯着我下沉。当旋转终于停止时,我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个诡异的\"水下世界\"。
这里没有水,却像在水底一样。光线是病态的绿色,四周飘浮着水草和气泡。
我站在一片沙地上,面前是一条由白骨铺成的小路,通向一座破败的校舍建筑,和我们的宿舍楼一模一样,只是更加破旧,墙壁上长满水藻。
\"小丽?\"我试着呼唤,声音在这个空间里变得沉闷而遥远。
没有回应。我沿着骨路走向那座建筑,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门廊上挂着褪色的牌子:\"沐小兰之家\"。
推开门,里面是一间教室。黑板前站着一个穿白裙子的背影,长发垂到腰际。她正在黑板上写字,指甲刮擦黑板的声音让我牙酸。
\"一个换一个,\"她头也不回地说,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这是规矩。\"
我鼓起勇气向前一步:\"沐小兰?\"
她缓缓转身,她的脸和照片上一样,只是更加苍白,嘴角的裂痕延伸到耳根。她的手腕上,戴着那条银色手链。
\"你已经拿回了手链?\"我愣住了。
她歪着头,这个动作让我想起小丽被附身时的样子:\"这是复制品。真的那个还在你朋友那里。\"
我突然明白了,小雯那边才是关键。这里的一切都是某种幻象,是沐小兰创造的\"规则\"。
\"小丽在哪里?\"我问,\"她不是你的仇人,放了她。\"
沐小兰笑了,露出黑色的牙齿:“她自愿留下来。为了她妹妹。\"她飘近一步,腐烂的气味扑面而来,\"就像你自愿来了,为了她。\"
\"我是来告诉你真相的。\"我扯下脖子上的防水袋,\"关于当年的事,关于谁真正害死了你。\"
她停住了,黑洞般的眼睛盯着袋子。
我拿出照片和文件:\"陈国栋为了保护女儿销毁了证据。但现在证据找到了,他会受到惩罚。你可以安息了。\"
沐小兰发出刺耳的笑声,教室的墙壁开始渗水:\"惩罚?太晚了。我已经在这里等了五年,多少个像你朋友这样的女孩填补了我的位置?\"
\"冤有头债有主,陈国栋已经中风了,警方正在调查...\"
我的话被打断了,因为整个房间突然剧烈震动。沐小兰抱住头,发出痛苦的尖叫。墙壁上的水渍形成了文字:\"规则打破\"。
\"发生什么了?\"我惊恐地问。
沐小兰抬起头,眼中的黑色褪去一些,露出人类的眼白:\"你的朋友,她完成了仪式。\"
就在这时,门被撞开,浑身湿透的小丽冲了进来。她的眼睛恢复了正常,但脸色惨白如纸。
\"快走!\"她抓住我的手,\"月落之前还有时间!\"
沐小兰却拦住了我们:\"等等,陈国栋真的会得到惩罚吗?\"
我坚定地点头:\"张教授已经带着证据去警方了。你的事情会被重新调查,我保证。\"
她的表情开始变化,仇恨和痛苦像面具一样慢慢剥落。她低头看着手腕上的手链,轻声说:\"这是他送我的唯一礼物...\"
\"他从未忘记你,\"我说,\"张教授的哥哥,他直到死都在寻找真相。\"
一滴透明的泪水从沐小兰眼中滑落。随着这滴泪,整个空间开始崩塌。水从四面八方涌来,真正的湖水。
\"走!\"小丽拉着我冲向门口。
最后一刻,我回头看见沐小兰站在教室中央,白裙子慢慢变成校服,她的脸恢复了生前的模样,一个清秀的、带着羞涩微笑的女孩。
\"谢谢。\"她轻声说,然后整个幻象如镜子般碎裂。
我和小丽被强大的水流冲上水面,刚好看见最后一缕月光消失在云层后。
小雯在船上尖叫着把我们拉上来,不远处,警笛声响彻校园。
\"成功了?\"小雯哭着问。
我点点头,精疲力尽地躺在船底。天空中,暴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
后来,我们从张教授那里得知,陈国栋在医院醒来后,面对警方出示的证据承认了所有事情。当年的霸凌事件被重新调查,沐小兰的案子终于得以平反。
小丽完全不记得被附身期间的事情,医生诊断为暂时性失忆,可能是创伤后的自我保护。
至于小雯和我,我们申请换了宿舍,但依然经常去人工湖边。有时在月圆之夜,我们会看到湖面泛起银光,像是有人在下面弹奏一首无声的钢琴曲。
而那条银色手链,最终被归还给了张教授。他说要把它放在哥哥的墓前,告诉哥哥沐小兰终于可以安息了。
校园传说依然存在,但再没有人听到过敲墙声,也没有人无故消失在人工湖边。偶尔会有学生说,在月圆之夜看到两个穿白裙子的女孩在湖边散步,一个长发,一个短发,手牵着手,像是最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