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门前。
前来照料女儿月子的国公夫人独孤伽罗,被昔日的家奴姜彩衣拦下了去路。
自从闻听这个曾在国公府女儿回门日,因撩拨太子而被她怒而发卖青楼的婢子,
居然不知何故被厍汗姬娘娘收入了门下,
还送进了东宫成了太子的侍妾,摇身变成了能和女儿争短论长的危机对手。
独孤夫人的心里,简直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特别在听说,天子是因为在私下召见彩衣问话后,才下了决心赐给了丽华一杯落胎的酒。
她的心里便对这个曾经的奴才充满了切齿的痛恨。
此时,女儿的弘圣殿虽近在咫尺。
挂念着女儿安危的国公夫人,却因为面前这个小人得志招摇在眼前,
正眉飞色舞着在她面前得意忘形的女人阻断。
她恨不得劈手便是一记耳光。
可作为朝廷命妇,国公爷的嫡妻,太子妃的亲娘,
她的一举一动都被东宫上下看在眼里。
她还是克制住了。
毕竟彩衣现在是太子的庶妃。皇家的身份。
不为太子的面子,也要为自己的女儿丽华的后宫之途留条后路。
宰相肚里能撑船。
一个奴婢而已,做得朝廷命妇便得能屈能伸。
有见识和头脑的国公夫人,面对迎面而来的挑衅选择了隐忍。
独孤夫人的沉默和内心敷衍的表面谦恭,让姜彩衣顿时自以为得了势。
“哟!这是何人像狗一般敢挡本宫的道啊?” 她故意大着声音,撇着嘴嘲讽道。
“彩衣!你说什么!”
“不知道此乃太子妃的母亲大人?”
“你换了衣服,就不认识往日的旧主了!不知道你无论到哪里,都曾是隋国公府的奴才?”
姜彩衣的矫情,让跟在母亲身旁,闻听母亲受辱的杨英大为不快。
他年龄虽小,气势却不输。
更何况他是有爵位的雁门郡公。
小世子看见家里之前的女婢如此无礼母亲,不禁瞪圆了眼睛直着嗓子上前点指。
“旧主?哈哈。本宫有么?”
“本宫是被人赶出府的没脸的贱婢。”
“都说沧海桑田,日月变迁,谁会想到昔日的贱婢,也有鱼跃龙门翻身为主的一天?”
“国公夫人一向自负,可曾想到会有今日?”
“可曾想到彩衣竟有一天真的会成为太子身边的侍妾!您嫡亲女儿丈夫的女人?”
“既然小公爷也说国公夫人是太子妃生母,便知皇家礼仪尊卑。”
“本宫如今乃是太子身前的侍妾,小公爷是否也需称呼本宫一声姨娘?”
“君臣有别,见到本宫,独孤夫人不该跪下给本宫行礼让道么?”
姜彩衣的嚣张和茫然自信的趾高气昂,让独孤夫人一时冷笑不已。
奴婢出身的女人,终归是奴婢。
改不了视野的浅短和自以为是的狭隘。
看上去姜彩衣说的每一句话都似乎巧妙地扣在了纲常礼数上。
让国公夫人无法规避。
实际上,太子妃的娘亲,难道真要被这宫廷礼仪所限,在这昔日的奴才面前下跪请安么?
还没等国公夫人开口,那愤怒的杨英早已跳上前来。
“太子侍妾官居几品啊?你可知我阿娘品阶几何?”
“一个婢妾而已,还蹬鼻子上眼自认为君了!再说你受了我太子姐夫的恩宠了么?”
“没有恩宠的侍妾便是侍婢!侍婢还妄想为主!笑话。”
“这东宫之主,乃是我家太子姐夫和我阿姐。”
“今日小爷念在主仆旧情,便不再追究你的犯上偕越。还不给爷滚开!”
满脸愤怒的杨英一点也没含糊,拉过了母亲的手一把撞开了姜彩衣,纳头冲开了道路便走。
独孤夫人带来的侍从队伍,洋洋洒洒穿廊而过。
过去的小主人一脸的严肃,劈头盖脸当着姜彩衣奴仆的面一顿数落,
这让一心想让国公夫人难堪的姜庶妃一时词穷,恼羞于胸。
眼见着国公夫人一行的背影扬长而去,一股恶气升腾郁积。
她跺着脚徒留下了一串:“放肆!来人!给本宫拦下他们。”的干嚎。
可东宫无人理会。
就在这时候,她的侍婢银雀匆匆赶来在耳边俯耳了几句。
姜氏煞白了脸孔便不再纠缠,狠狠冲着来人的背影大声啐了几口口水,悻悻离去了。
姜彩衣的放肆和无礼,被快嘴的弟弟在见到阿姐时,
竹筒倒豆子,全部稀里哗啦告诉了月子中的太子妃。
碍于太子爷临行前的关照,
沈君茹按下了心头的怒火一直隐忍着。任其在东宫肆意妄为。
但为阿娘出头雪耻的那一天,她一直在等着。
如今姜彩衣果真无法无天没了边际。
东宫在她的眼里真的像无人管控一般。
她对韩灵儿做下的事情,让太子妃终于逮着了整治她的机会。
“来人!去将那惹起祸端的姜庶妃给本宫提了来!”
太子妃在闻听灵儿身怀有孕,却难保太平的险况后,陡然凛色道。
“娘子!太子爷走时不是关照过,无论出了什么事,一切等殿下回来处置?”
锦儿见到冲动着的太子妃,小心翼翼多了一句嘴。
“放肆!殿下若是长久不回,我这太子妃在这东宫还做不了主了?” 太子妃斜着日眼晴脱口冲了她一句。
可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见花萼楼的主事丫鬟书棋大惊失色地跑了进来。
“娘娘!不好了!唐昭训出事了!” 她慌乱地喊道。
唐昭训出事了。
因为她在水边时,为韩灵儿在情急中挡下了那一记敲在脑门上的棍棒。
那一棒不偏不倚敲在了她头上的旧伤之处,以至她鲜血淋漓,陷入昏迷。
她被太医抢救回来后。一直迷迷糊糊头疼欲裂。
不仅口中喃喃有词。眼前还总恍惚着忘却了的以往。
唐昭训的异样吓坏了花萼楼的侍从们。
书棋守在榻前,惊讶着主人头上的伤口,疑惑着这个闻听是从同州府选来的美人的各种怪异之处。
谁知唐昭训从昏迷中一觉醒来,眼前的事情竟然全部忘记了。
见到书棋便惊讶地问着她是谁,这是哪里,而她又是谁。
书棋本以为她经历了那一棍棒,头脑不清楚而已。
谁知当她喊她唐昭训的时候, 她居然剧烈地摇着头称她根本不姓唐,她姓安。
唐昭训不姓唐,却姓安?
这个一直心事重重的女人,难道有什么旁人不知的秘密么?
唐萤的蹊跷让太子妃深为疑惑。
看到太医的来报说,唐昭训头上的旧伤历时弥久,当有些许年头。
如今旧伤复创,她此时的表现,或许是昭训之前因伤,失去了什么过往的记忆,突然恢复起回忆也未可知。
一个失忆的女人被送进了东宫。
她的身份成谜。她的背后到底藏了些什么秘密?
玄机重重的后廷,让沈君茹感到了深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