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安酒楼里,万众瞩目之下。
韩之序那副志得意满的模样,以及林青瑶那并未立刻推开他的身形。
都如同一只烧的通红的烙铁,狠狠落在他心头那嫉妒的烈火之上,瞬间便是撕裂与灼烧交织的痛苦,几乎要将裴玉岑的理智淹没。
他的一双眼,闪过一丝彻骨的阴鸷。
他想起了两日前,在文津阁中,陈阁老那封意有所指的密信。
想起了自己在金殿上,被景文帝彻底无视的弹劾。
想起了上一世,被韩之序捅穿心脏,而后斩首而死。
都是因为他!
都是因为韩之序这个人,他才会失去瑶瑶!
裴玉岑攥紧了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他必须想办法,再见瑶瑶一面!
陈阁老要做的事,那般凶险,放在上一世正是大靖王朝根基动摇的开始!
瑶瑶一定会需要他帮助的!
她不能被韩之序这个只会用花言巧语哄骗她的家伙蒙蔽!
想到此,他再也看不下去这刺眼的一幕,转身,用尽全身力气,挤入了身后的人群,消失不见。
可他似乎忘了,是他自己从没有珍惜过林青瑶。
他也忘记了,林青瑶同样是重生而来。
不过这些,对于岁安酒楼中的二人来说,都不重要了。
林青瑶看着眼前这个浑身都写满了得偿所愿的男人,终是无法维持那份皇家长公主的从容与镇定。
她轻咳一声,红着脸,有些狼狈地移开视线,耳根处悄悄泛起一抹绯红,出卖了她心中的一点点慌乱。
“你......先去游街。”
她的声音,连她自己听来,都带着点微微地颤抖。
酒楼外面已经围了越来越多的百姓,虽然被禁卫军隔开,礼部尚书也没敢上前来催促。
可岁安酒楼是开门做生意的地方,那些百姓好奇和震惊的视线,不停从外面落在她们两人身上,实在是有些...
像那被围观的戏猴儿。
这听在韩之序耳中算什么呢?
警告,命令?
都不是,在他听来,倒更像是阿瑶姐姐无力的嗔怪。
韩之序笑了,那笑声发沉,却带着满足的喟叹,自胸腔中震荡而出。
他非但没有退开,反而又欺近了半寸。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距离,近到林青瑶能清晰地看到他纤长浓密的睫毛,以及那眼睫下,深不见底的旋涡。
“游街是给天下人看的。”
他压低了声音,那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带起一阵细密战栗。
“而我,是为你来的。”
他的手,在宽大袖袍的遮挡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掌心滚烫,带着薄茧,像是一道挣不脱的锁链。
修长的手指还作怪般的挠了挠她的掌心。
林青瑶只觉得像是有一道电流,从掌心沿着手臂一路向上,最后连带着心脏都有些酥麻,她浑身一僵,几乎要落荒而逃。
疯了不成,在这么多人的瞩目之下,这是想干什么?
“哦哦哦,快看快看。”
“这是宣誓主权啦!!”
二楼趴着的俞书兰,像是伸出头的老乌龟,脖子梗的又长又直,还不忘跟旁边笑意盈盈的韩知岁碎碎念。
“好家伙,这要是没人管的话,小韩都要全垒打啦!”
“哦哦,阿瑶怎么耳朵都红了!”
楼下的林青瑶,用力想抽回自己的手,可他的力道却大得惊人,不容她有丝毫挣脱。
“放手!”
林青瑶压着嗓子,声音里透着恼意。
“不放。”
“不想放开,”韩之序的回答干脆利落,声音中还带了几分少年人的执拗,“这辈子,都不会再放开了。”
他握着她手的手指,并没有因为她的挣脱而老实。
反而用布满老茧的指腹,在她细腻的指尖来回揉捏摩挲,那动作带着缱绻的意味,却又霸道得让她心跳失序。
现在不单单是耳朵,连带着脖颈和整张脸尤其是眼尾,都泛起一层薄红。
看着林青瑶的模样,韩之序眸色深了一瞬,喉间有些发痒。
阿瑶姐姐,好诱人。
但这诡异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跟阿瑶姐姐聊呢。
“阿瑶姐姐,你不是说,若我能一举夺魁,便叫这天下,好好看一场新科状元郎入赘长公主府的旷世大戏么?”
他的声音里,染上了几分委屈,可眼底的笑意却愈发浓烈。
“我做到了哦。”
“现在,轮到你了。”
这下,林青瑶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这是什么?
这就是倒打一耙!
当时明明是...明明就是他韩之序三策又一策,循循善诱,步步紧逼...
想到那日被逼到墙角鼻息交缠,又感受到来自手掌的意义感,林青瑶觉得自己都快着火了。
而且......
她忍不住在心里为自己辩解,当初韩之序这么提的时候,她没有答应啊!
她只是说考虑一下,只是在深夜心中闪过这个念头!
怎么反而他当成了可以用来......用来“逼迫”她的筹码!
她抬着一双盈满水气的眸子,看向韩之序,后者那张俊秀得过分的脸上,就写了四个字——你赖不掉。
一股又羞又恼的情绪,直冲头顶。
怎么当了状元了,反而成无赖了?!
“韩之序!”
她难得连名带姓地喊他。
“我在。”
他应得飞快,唇角的弧度扬得更高了。
他喜欢听她这样喊他,带着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的喊他,反而比以往疏离客气的“之序”,动听了千万倍。
就在楼上排排坐吃瓜,楼下两人僵持之际,岁安酒楼外的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
是礼部李尚书面露难色,带着几个禁军校尉朝着酒楼走来。
自从老友李锐被诛九族后,李元棋可谓是夹起尾巴做官了,他很不想和这个风头正盛的长公主殿下碰上,可是...
游街队伍等了半天,吃瓜百姓都快突破禁卫军防线了,状元郎又迟迟不归队,他只能硬着头皮来寻一寻。
不然第二场殿试本就是午时开始,未末结束,再不游街一会太阳都要下山了。
不过,连岁安酒楼的大门,他都没踏进去,就微微躬身行了一礼。
“臣,给长公主殿下请安。”
“韩状元,吉时快过了,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