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川大桥的悬索在秋风里微微晃动,晨光穿透薄雾,将悬挂在桥底的那颗头颅照得惨白。蒋舒婷站在桥面边缘,握着栏杆的手因用力而指节泛白——那颗头颅的嘴角同样被划开诡异的弧度,脖颈断口处缠着几圈粗麻绳,绳结打得异常规整,像某种仪式性的装饰。
“绳子上有橡胶颗粒,和李玥案捆绑用的麻绳成分一致。”张昕戴着白手套,用镊子夹起一缕纤维,“凶手应该是同一人,作案工具也没换。”
桥下传来韩家乐的喊声,蒋舒婷低头望去,只见韩家乐正蹲在水库岸边的尸体旁挥手。她深吸一口气,转身沿着应急楼梯往下走,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刚才在岸边看到的那双眼睛总在眼前晃——韩家乐的睫毛上还沾着水雾,说起“请不要影响勘查”时,声音里藏着她从未听过的坚定。
“发现什么了?”蒋舒婷走到警戒线内,刻意与韩家乐保持着半米距离。
韩家乐指着尸体手腕上的淤青:“这里有压痕,不是捆绑造成的,更像是被什么东西长时间箍住。你看这弧度,像不像……手铐?”
“手铐?”郝婧怡凑过来,拿出放大镜仔细查看,“真的有金属摩擦的痕迹!难道死者是被拘禁过?”
“还有这个。”韩家乐翻开死者的掌心,里面有个模糊的血字,像是临死前用指甲刻下的,“看着像‘雨’字,但不确定,需要带回实验室处理。”
蒋舒婷的目光突然落在尸体西装的第二颗纽扣上——那纽扣是松动的,边缘卡着一小片干枯的花瓣。她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夹起来,对着光看了看:“这是……彼岸花的花瓣?”
“和李玥家墙上画的一致。”张昕立刻拍照存档,“凶手故意留下的?”
“不像。”韩家乐摇头,“花瓣已经脱水,应该是死者生前就沾在身上的。可能她最近去过种满彼岸花的地方。”
这时,郭爽拿着平板跑过来,屏幕上是水库入口的监控截图:“查到了!死者名叫赵曼,32岁,是附近中学的语文老师。监控显示她昨天下午五点独自开车进了水库景区,之后就没再出来过。”
“语文老师?”蒋舒婷皱眉,“李玥是中文系学生,赵曼是语文老师,凶手会不会专门针对和文字有关的人?”
“而且两人都和周诗雨有关。”张昕突然开口,她调出赵曼的社交媒体主页,最新一条动态是两周前的演唱会视频,配文是“终于见到小雨了”,“赵曼也是周诗雨的粉丝,和李玥一样,都去看过她的演唱会。”
这个发现让现场瞬间安静下来。蒋舒婷想起李玥口袋里的演唱会门票,又看向赵曼掌心的“雨”字,心脏猛地一沉——难道凶手的目标和周诗雨有关?
***解剖室的无影灯已经连续亮了十二个小时。王奕摘下手套,指尖在李玥的头颅旁停顿片刻,那双眼始终圆睁的眼睛在灯光下泛着瓷白的光。
“颈部断口的金属碎屑化验出来了,是医用锯片的成分。”她对刚回来的郑丹妮说,“凶手很懂人体结构,下锯的位置避开了颈椎最坚硬的部分,手法专业得不像业余人士。”
“专业?”郑丹妮看着显示屏上两起案件的对比图,“你是说,凶手可能是医生或者……法医?”
“不排除这种可能。”王奕打开赵曼的初步验尸报告,“她的胃里有安眠药成分,但剂量不足以致命,真正的死因和李玥一样,是失血性休克——被斩首时还有生命体征。”
“疯子。”郑丹妮低声骂了一句,“特意让受害者活着承受斩首的痛苦,还画那种画,挂头颅,他到底想干什么?”
王奕没说话,她正用紫外线灯照射李玥的笔记本。那页被血浸湿的字迹渐渐显形,不是日记,而是一段没写完的歌词:“彼岸花谢了又开,等待的人不回来……”
“这是周诗雨新歌里的句子。”郑丹妮认出了歌词,“李玥在写翻唱版本?”
“不止。”王奕翻到前几页,里面贴着很多周诗雨的照片,每张照片背面都写着日期,最近的一张是三天前的签售会,“她是铁杆粉丝,几乎参加了周诗雨所有的公开活动。”
“赵曼也是粉丝。”郑丹妮的指尖在桌面上敲击着,“两个受害者都是周诗雨的粉丝,都和文字有关,死前都接触过彼岸花……凶手的目标很可能是周诗雨的粉丝群体。”
就在这时,蒋舒婷推门进来,身后跟着韩家乐。两人都没说话,但气氛明显不对——蒋舒婷的耳朵是红的,韩家乐的口罩歪在一边,露出嘴角浅浅的笑意。
“查到新线索了。”蒋舒婷清了清嗓子,递过一份报告,“赵曼掌心的字确认是‘雨’,结合她是周诗雨粉丝的身份,很可能指的是周诗雨。还有,她被发现时戴着的项链,吊坠里藏着一张照片,是她和另一个女人的合影,那个女人……”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凝重:“是五年前一桩悬案的受害者家属。那案子当时因为证据不足,凶手没被定罪,而受害者的死因,也是颈部被锐器割伤,现场同样有彼岸花。”
“五年前的悬案?”王奕猛地抬头,“和现在的手法一模一样?”
“几乎一样。”郑丹妮立刻调阅旧案档案,屏幕上跳出一张泛黄的现场照片——墙上用血画着彼岸花,死者的姿势和李玥惊人地相似,“当时的死者叫苏晴,是个诗人,也是……周诗雨的启蒙老师。”
所有线索突然像拼图一样拼合起来。王奕看着照片里那朵妖冶的彼岸花,突然想起李玥笔记本里的一句话:“老师说,彼岸花是连接生死的花,能让有罪的人得到救赎。”
“有罪的人……”她喃喃自语,目光落在周诗雨的照片上,“凶手不是在索命,是在‘审判’。他觉得这些人有罪,要用彼岸花来完成所谓的救赎。”
韩家乐突然指着旧案档案里的嫌疑人信息:“这个人!当时的嫌疑人叫顾言,是苏晴的学生,因为精神鉴定被释放了。他的毕业论文题目是……《彼岸花与赎罪仪式》。”
郑丹妮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查顾言的下落!重点排查所有种植彼岸花的地方,还有周诗雨接下来的行程——凶手很可能还会动手。”
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秋风卷着落叶拍打在玻璃上,像某种急促的叩门声。王奕拿起李玥的头颅,轻轻合上那双圆睁的眼睛,指尖无意间触到画着微笑的嘴角,那里的皮肤已经冰凉发硬。
“救赎从来不是用死亡完成的。”她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不是在审判别人,是在惩罚自己的执念。”
解剖室的灯光映着她的侧脸,在墙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像一株沉默的彼岸花,在黑暗里等待着真相破土而出的时刻。而远处的演唱会场馆里,周诗雨正在彩排新曲,舞台背景是成片的彼岸花,红色的花瓣在灯光下翻滚,像一片燃烧的血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