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25中文网!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25中文网 > 历史军事 > 晋柱 > 第28章 执行层小角色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马清的思绪瞬间翻腾起来。他不动声色,目光却飞快地扫向书信的落款日期——是一个月前!

从豫州治所梁国到帝都洛阳,驿道千里。即便动用最高级别的六百里加急快马,日夜兼程,换马不换人,日行极限也不过二百余里。如此算来,这封十万火急的书信,最迟在二十天前就该稳稳当当地送达司马乂的案头了!

既然批示是祖兰亲笔所拟,还加盖了司马乂的印章,那么作为祖兰的亲姑姑,祖徽……她不可能不知道!

马清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祖徽不久前登门造访时的情景:她笑语晏晏,谈论新宅,甚至带着几分女儿家的娇态,却对哥哥祖逖在豫州的艰难处境、对这封石破天惊的求援信……只字未提!她是有意避开了这个话题!

祖徽为何要刻意隐瞒?

要么,是祖徽心疼他尚在休沐养伤,不愿用沉重军务来烦扰他,想让他多享受几日难得的清闲——这倒符合她外刚内柔、有时甚至有些莽撞的护短性格。

要么……就是她不愿在他面前提起祖兰!

除了这两点,马清绞尽脑汁,也实在想不出第三个能让祖徽如此守口如瓶的理由了。

厅堂内一片寂静,只有窗外那恼人的蝉鸣不知疲倦地嘶喊着,更添几分燥热。

铜豆香炉里,苦娘刚刚依礼点燃沉水香,此刻青烟袅袅升起,那清幽微凉、带着木质与药感的独特芬芳,本该有宁神静气之效,此刻却让马清觉得那香气有些刺鼻。

“这封信……”伍度刻意压低了、却带着新晋主簿那份沉稳底气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伍度那双细长、眼尾微微上挑、依旧带着几分女性化特征的小眼睛,此刻正一瞬不瞬地、带着审视意味地牢牢锁定在马清脸上。

他显然捕捉到了马清刚才目光在落款日期上那一瞬间的停留,嘴角勾起了一个极淡、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二十天前就到了殿下手里。”

“谁都知道,伍公荣升主簿之位,那是众望所归,板上钉钉的事!如今终于尘埃落定,名正言顺,真是可喜可贺!清,在此恭贺伍主簿了!”马清朗声说道,声音在略显空旷的厅堂里回荡。

马清脸上绽开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由衷祝贺的笑容,连带着眉宇都舒展开来,显得真诚而豁达。他拿着那封麻纸书信,朝着伍度郑重其事地拱手行了一礼,姿态恭敬而不失气度。

随着他拱手的动作,手中那张被捏得有些褶皱的麻纸发出轻微而独特的“嘎嘎”声响,在这短暂的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像是一种无言的伴奏。

“唉……” 伍度应声长长地、深深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里充满了沉重的意味,仿佛承载着千斤重担。

他先是微微垂下了头,露出线条清晰却不再刻意柔化的下颌线。这个动作持续了大约一息的时间,充分展现了他此刻的“无奈”与“压力”。随即,他又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无可奈何地抬起头,目光重新投向马清。

他的眼神多了几分直白的沉重。他那只拿着拂尘的手,玉柄轻轻点在另一只手的掌心:“士稚这一去豫州,主簿之位悬空,如同王府机枢缺了主心骨。殿下……这是硬要把这副千斤重担压在我肩上啊。”伍度的语气带着一种被赶鸭子上架般的感慨。那感慨之下,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对这份权柄的自矜。

接着,他摊了摊那只依旧白皙、保养得宜的手,声音也放得更缓,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商量口吻:“这不,我过来,就是想与你……好好议一议。”他刻意在“议一议”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我?”马清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恰到好处地转化为一种极其逼真的、混合着惊讶、茫然和一丝难以置信的疑惑不解。

他像是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砸懵了,下意识地将手中那封如同烫手山芋般的麻纸书信,朝着伍度的方向递还过去。他的眉头微微蹙起,形成一个恰到好处的困惑弧度,眼神里充满了纯粹的、毫无作伪痕迹的疑问。

伍度那双依旧带着几分女性化特征、眼尾细长的眸子,此刻闪烁着精明的光。他手腕轻扬,雪白的拂尘丝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而略带锋芒的弧线。

他那张白皙的脸庞,在窗外斜射进来的炽热阳光下,轮廓显得柔和,皮肤细腻得几乎看不见毛孔,依旧带着几分脂粉气褪去后的清秀,但说话的腔调却沉稳有力,与之前刻意拿捏的柔媚判若两人。

“士稚这封八百里加急,说是呈报军情,实则是向殿下求援啊!”伍度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主簿应有的分量。

“这合适的人选……”他微微摇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厅堂的墙壁,投向了烽烟四起的中原腹地。

“首要一条,必须得是殿下信得过的心腹,忠心不二。其次,能力!此人要能独当一面,既要应付王弥、公师藩这等如狼似虎的外贼,又要深谙兖州错综复杂的局面,拿捏好与苟曦打交道的分寸——那老狐狸可是出了名的首鼠两端!更要紧的,是能死死扼住咽喉要道,阻止东海王司马越那贪婪的爪子向西伸进中原!阿清,”

他话锋一转,拂尘柄轻轻敲击着自己的掌心,发出细微的嗒嗒声,目光如炬地看向马清,“你说说看,放眼殿下身边,谁人……能担此千斤重担?”

伍度这问题,问得太直接,也太不合规矩。马清嘴角微微一撇,扯出一个带着几分自嘲和推拒意味的笑容。

“伍主簿,”他身体稍稍后仰,靠在凭几的靠背上,“您知道的,我这个六品的部司马,说穿了,就是个听令行事的武夫,只管带兵冲锋陷阵,刀口舔血。至于这等关乎州郡大员、封疆大吏的人事大事……”他摊了摊手,笑容里的无奈恰到好处,“哪里轮得到我这个执行层的小角色来置喙思量?”

他刻意强调了“六品”和“执行层”,目光坦然地迎向伍度,提醒对方自己身份的限制——除非是司马乂亲口垂询,否则他绝无资格参与决策。这一点,身为新任主簿的伍度,不可能不清楚。

更让马清心头疑云密布的是:伍度为何要亲自登门,以如此不合常理的方式,向他抛出这个敏感至极的问题?他们之间,虽说谈得来,偶尔也能说些体己话,但远未达到推心置腹、可以共商军国机密的地步。

马清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随着伍度的目光渗透过来,厅堂内原本还算清幽的沉水香气,此刻闻起来竟有些滞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