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雅城中,于奕听闻京中会来人,抱着莫大的希冀,早早在城门口相迎。
宁归悦放心不下,想与元惜昭同去西戎寻药材,元惜昭拉上思结麒,再三保证会早去早归,不会有任何风险。
宁归悦转念一想,怎么说思结麒也不会亏待元惜昭,而最大的风险在京中,元府隔壁。她才应下留在塔雅。
透过车帘,见于奕带着军士肃然站在两侧,眼神却不时朝这边张望。
元惜昭走出去,敲了敲宁归悦所乘马车的车栏,“归悦,人等着呢。”
宁归悦掀开车帘跃下马车,没分出多余的目光,“姐姐,放心,我会处理好。”
元惜昭没有不放心的意思,叹了口气,凑近宁归悦耳际轻语,“借此机会,你与他好好聊聊。”
嘱咐完,元惜昭没有在塔雅停留,回了马车上,直往西戎腹地。
无垠辽阔的戈壁绿洲沙漠,风肆意拂起元惜昭的发丝,上回她来还是在风塔困住温承岚。
入了王城,一座座有着高高的不规则穹顶的城堡,在广袤的绿洲间拔地而起,门楣、窗棂、墙壁各式异域风情的花纹精美异常,珠光宝气更是应有尽有。
在阳光照射下,一派金碧辉煌,富丽堂皇。
思结麒对着一旁的侍从说了几句西戎话,随手指了不远处高高耸立的一处宫殿,“姐姐,你便住那。”
元惜昭仰首看着那在王城中城堡中仍显得宏大不少的建筑,委婉推辞,“多谢小麒,不过我此番来寻那鸣沙苋,不做多留,无需如此兴师动众。 ”
思结麒直带着元惜昭朝那方向走,“姐姐观星赏月,此处地势极佳,是我专门为设计准备的宫殿,你若不住,全西戎无人能入,岂不可惜?”
“用大景话怎么说来着,对了,暴殄天物。”
“舟车劳顿,姐姐安心在此住两日,那鸣沙苋不用去寻,王宫中就有。”
元惜昭脚步一顿,微皱眉头,“你不是说鸣沙苋数十年机遇下或才得两三株,要去流沙深处寻吗?”
思结麒浅灰色的眸子闪过一丝狡黠,又怕元惜昭真的生气回去了,“好了,姐姐。除了所在地点,前面都没骗你。”
他快速解释着,“鸣沙苋不耐炎,却又只生于夏夜的沙漠戈壁间,唯有仲夏初夜,午夜半刻可以碰碰运气。摘取后还需西戎特制的器穴保存,不然离地即凋。”
后日便是仲夏初夜,到时自见分晓,元惜昭也不再担心,想来思结麒不会骗她。
“嗯,不过分给我一间客房即可。我初来乍到,亦非代表大景出使,不合规矩。”
这宫殿看着就地位非同一般,元惜昭约摸猜出思结麒的用意。
思结麒站定在元惜昭面前,“不行不行,鸣沙苋生长地便圈在了它的后院,姐姐还是住在里面为好。”
元惜昭扶额,一环套一环,思结麒真是都算计好的,是非要她住进去不可了。
反正剩两日,拿到鸣沙苋,她立刻回云川去找缪朵、玄邬共同炼制紫续灵丸。
一方城堡,只她一人居住,侍女仆从倒是不少,各式衣物珠宝是备好的,不重样的吃食是布好的……元惜昭没有丝毫自己动手的机会。
期间来来往往每个人虽说着西戎语听不懂,但无一不是先是投来好奇,后是毕恭毕敬的目光。
而思结麒一天除了睡觉的时间,都想方设法来找元惜昭。
元惜昭不免怀疑西戎王是不是过于清闲了。
仲夏初夜到,元惜昭蹲在后院盯着那矮矮的一株草,其貌不扬到像是路边随处可见的野草,“这是鸣沙苋?”
鸣沙苋所在之处只有西戎王知,其余人皆不得靠近。
思结麒抬来了小凳子给元惜昭坐着,“姐姐别急,时机到了,它会抽条开花。”
元惜昭盯着那细长的草叶,“可是,连花苞都未见,幽昙一现尚且是含苞欲放,难不成它能在半刻生长出花苞又绽放?”
思结麒点点头,“正是如此。”
元惜昭很是诧异,此类花草,在元氏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难怪紫续灵丸难以炼制。
元惜昭一心一意盯着那小株草,思结麒一心一意定着元惜昭。
夜幕已深,午夜而至,元惜昭下意识屏息。
丝毫没见其有什么动静,她不想放弃,今夜星象亦是大吉,天时地利,怎么也占了,不该如此。
思结麒轻拍了她一下,郑重其事,“姐姐,若是它开了,你能否答应我一件事。”
堂堂西戎王,夺位之时未有慌张,此刻站在元惜昭面前,背在身后的手却是冒了汗,心跳快的像是要撞出来。
元惜昭分出一丝视线给思结麒,其余仍紧锁在鸣沙苋上,“除了做你王后,其余万死不辞。”
元惜昭说得直白,思结麒心跳如擂,瞬间凉凉半截。
他苦笑一下,“那姐姐先背过身去。”
元惜昭背过去,在塔雅初见,她对思结麒有根深蒂固的印象,天真烂漫。
后来虽知道思结麒心计非凡,又夺得王位。
可能是他有意收敛,在元惜昭面前还是一般纯良无害模样,元惜昭对他还算放心。
思结麒飞快起身,寒光一现,刺破了左手掌心,点在鸣沙苋上。
霎那,鸣沙苋就像有了自主意识般,草叶紧紧缠绕倒吸在他手上。
带着锯齿的草叶纷纷嵌入思结麒血肉,转瞬间,他整个手掌已是鲜血淋漓,不见一块儿完好的肌理。
于此同时,鸣沙苋像是吸收了巨大的养分,肉眼可见飞速抽条伸展。
“你在干什么?!”元惜昭转身看着眼前的景象喊道,她作势取刀要上前割断鸣沙苋。
原来天时地利,人和是要如此人和。
思结麒抬起另一只手拦住她,“姐姐,不可!不要让我前功尽弃。”
“小麒!你快松手,早知如此,我不要这鸣沙苋了。”
十指连心,剧痛之下,思结麒却是对着元惜昭笑得灿烂,“有姐姐这句话,我就心满意足了。没事儿,又要不了我的命,是我乐意给姐姐的。”
说话间,带着荧光雪白透亮的花瓣舒展开来,思结麒眼疾手快松开右手里捏着的编织袋罩在上面,摘取了花朵。
“姐姐,快系好!不可见光。”思结麒左手伤痕遍布,使不上力,一只手一时没法系好绳结,他掷给元惜昭。
元惜昭稳稳接住系紧,将编织袋放到一侧,连忙上前查看思结麒的左手。
整个手像是烧裂的瓷器,伤痕遍布,血肉破碎。
西戎人擅游牧,这手可是骑马射箭关键之用。
元惜昭不发一语,为他清创,洒上止血生肌的药粉,细致包扎好。
思结麒带着笑意,看着元惜昭为他处理伤口,便觉得什么都值了。
他本是想以此事交换,让元惜昭答应做他的王后。临到头一见元惜昭就改了主意,他不愿逼她……
月光洒落,看见元惜昭眼眶红了。
明明元惜昭为他难过懊悔,他应该高兴,可事实他看到她难过懊悔,自己更是慌了神,“姐姐,没事的,过几日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