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 陆西辞刚踏进屋里,杨玉贞就放下手里的针线,笑着起身。
“是啊。” 陆西辞应着,目光扫过屋内。
张桂兰一见陆西辞,便知道是来谈正事的,张桂兰心思活络,见状立刻站起身:“玉贞姐、陆首长,你们聊,我先回去了。”
杨玉贞看着陆西辞,先开了口:“瘦了。”
几乎是同时,陆西辞也望着她笑道:“瘦了。”
话音落下,两人都愣了愣,随即一起笑出声。
杨玉贞哪是瘦了,这段时间伙食好,反而悄悄胖了些,她心里还暗自发愁 —— 再胖下去不仅不体面,对身体也不好,可架不住好吃的太多,每次都想着控制,转头就忍不住多吃两口。
陆西辞确实真瘦了。
过年时在杨玉贞这儿吃得滋润,如今回了部队天天吃食堂,胃口都减了大半 —— 以前他一餐能吃三四碗米饭,现在顶多两碗就够了。
两人随意聊了几句家常,杨玉贞问:“晚上想吃点什么?米饭已经蒸上了,就差炒菜。这几天天儿又冷了,现炒的菜才热乎。”
她本想亲自下厨,陆西辞却转头道:“施建军,你还没出师呢?还让你师父动手做饭?”
施建军笑着挠挠头:“我现在做青椒榨菜肉丝可拿手了,鱼香茄子、醋溜土豆丝也做得不错!”
“那正好,” 陆西辞点点头,“你去看看厨房有什么材料,不够就让小向去拿,多做几个菜。”
施建军爽快地应了声 “好”,转身就扎进了厨房。
江晚意这时端着一壶冬瓜茶过来,给陆西辞倒了一杯,又叮嘱了句 “小心烫”,便去门口找小月亮了 —— 孩子还在外面和小伙伴玩,她得去看着点。
屋内再次只剩杨玉贞和陆西辞,门窗都开着,风里带着屋外孩子的笑声,却莫名生出几分自在的暖意。
陆西辞打量着杨玉贞,只觉得她看着比实际年纪年轻不少:杨玉贞皮肤白皙,偏爱浅蓝、米黄、驼色这类显气质的颜色,今天穿了件米黄色丝质衬衫,领口飘带轻轻垂着,下身是浅灰色丝质长裤,配着白色皮鞋,既体面又爽利。
“那边酒店的情况怎么样?” 陆西辞率先提起正事。杨玉贞便捡着关键的,把酒店框架搭建的进度、遇到的问题简单说了说。
陆西辞一直很喜欢和杨玉贞聊天 —— 这种交流太舒服了。
杨玉贞从不会让他的话落在地上,不管是工作上的专业内容,还是偶尔聊起的琐事,她都能精准接住,甚至给出有见地的回应。
聊工作时,她能深入分析,展现出极强的专业能力;聊到政治或是其他领域,她又会认真倾听,坦诚自己需要学习的地方,既不故作高深,也不敷衍应付,比那些 “听不懂却硬装” 或是 “听完毫无回应” 的交流,舒服太多。
说着说着,杨玉贞想起了旅途见闻,带着点打趣的语气说:“这次来的时候,火车上碰到我们县一个年轻女干事,叫李然然,跟她丈夫 —— 一个老画家一起。俩人穿得衣冠楚楚,可我怎么看,都觉得那姑娘像是被蒙了眼似的,好好的一个高干家的漂亮小姑娘,嫁了一把老骨头,还是个软饭硬吃的穷鬼。”
这种背后聊人的话,若是换成别人,或许会端着架子指责 “背后议论不妥”,可陆西辞却稳稳接住了话头:“这世上最容易被感情骗的就是小姑娘,世界观还没定稳,别人稍微用点生活经验包装一下,再吹几句大话,很容易就把她们带偏了。而且小姑娘往往在爱情上还很固执,觉得全天下都不理解她们,半分也听不进去父母的意见,真正糟心。”
杨玉贞连连点头,心里其实是想到了小月亮:“可不是嘛,小姑娘家家的,总向往那些情情爱爱的,做家长的就算拦着,也未必拦得住,拦住了,说不定孩子心里恨你一辈子。”
陆西辞以为她是担心自家女儿,便顺着话问:“你家小姑娘 准备回城了吧?”
杨玉贞愣了一下,这才想起乔幼苗确实快到回城的时间了,自己忙着来部队,倒把这事忘了。
她点点头:“是啊,估计年底就能回来。”
“那你打算怎么安排她?” 陆西辞往前凑了凑,认真道,“要不就让她来这儿落户,我帮她找个工作也容易。大乔也在这儿,兄妹俩互相有个照应。总比让她一个小姑娘远嫁好,你也放心。”
杨玉贞却没笑,语气沉了沉:“她自己看上了个男人,当初死活要下乡,谁劝都没用。这次回城,肯定是要跟那男人一起的。男方条件倒不错,是县里高干家庭,她自己喜欢,我也就随她了。”
陆西辞皱了皱眉:“还是得好好看看,女孩子嫁人是一辈子的事,幸不幸福全看嫁的人。要是嫁得近,咱们都能帮着照拂点,婆家人也不敢太欺负她;离得远了,万一受了委屈,连个撑腰的人都没有。”
杨玉贞垂着眼,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沿 —— 她何尝不知道,远嫁的女儿大概率要受委屈,可那是乔幼苗自己选的路,她能做的,也只有默默放手成全。
陆西辞看着她的神色,叹了口气:“女儿要是嫁得远,再遇人不淑,那跟‘没生这个女儿’也差不多了。”
这话戳中了杨玉贞的心思。
那个年代,远嫁的女儿,一辈子可能就回两三趟娘家,娘家有事顾不上,自己受了委屈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难怪老话说 “嫁出门的女儿,泼出门的水”,时人重男轻女,何尝没有这层现实的无奈在里头。
杨玉贞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没压下心头的烦闷,她轻轻摇头:“算了,不说她了,越说心里越乱。”
陆西辞看着她眼底藏着的愁绪,放缓了语气:“有心事别憋着,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