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了大约半分钟，青凝雅才开始折叠。
动作极其缓慢，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庄重。
她先将纸张横向对折——不是随便一折。
而是用左手拇指和食指捏住纸张左侧边缘，右手同样捏住右侧边缘，将两边对齐。
视线在纸张上下缘之间来回移动，确保完全平行。
对齐后，她用右手食指的指甲，沿着折痕轻轻划下。
不是用力按压，而是用指甲边缘那一点点恰到好处的硬度，在纸张上划出一道清晰的痕迹。
指甲划过纸面时发出极其细微的“嘶啦”声，轻得像春蚕食桑，但在安静的午后书房里，这声音清晰可辨。
她沿着那道划痕，将纸张对折，手掌轻轻抚平折痕，确保折线笔直平整。
然后是第二次对折，这次是纵向。
同样的流程：对齐，划线，折叠，抚平。
她的手指在这个过程中稳定得不可思议，没有任何颤抖。
两次对折后，原本铺开的纸张变成了一个精致小巧的方形，边长大约只有原来的四分之一，厚度增加了，握在手中有了更实在的分量。
青凝雅没有立刻收起，而是用双手捧着这个小小的方形，低头看着它，碧绿的眼眸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有珍视，有羞涩，有一丝困惑，还有某种难以名状的、隐秘的喜悦。
然后，她抬起手，不是随意地塞进口袋，而是做了一个更私密、更郑重的动作。
她左手捏着叠好的纸张，右手轻轻拉开自己衣领的左侧。
她穿的是一件简单的青色棉布连衣裙，领口是圆领设计，开口不大，但左侧有一个隐秘的、缝在里衬的贴身口袋。
这个口袋位置很特别，在胸口稍侧的位置，紧贴着内衣。
那里温度恒定，不易受外界干扰，且能随时感受到物品的存在。
她的手指灵巧地探进领口，摸索到那个口袋的开口——不是拉链，而是一个用细绳系住的布兜。
她解开细绳，将叠好的纸张小心地滑进去，确保它完全进入口袋，不会露出一角。
纸张滑入口袋的瞬间，她能透过薄薄的棉质布料，感觉到它触碰到了自己的肌肤。
那触感微凉，但很快就被体温同化，变得温暖。
放好后，她的右手没有立刻收回，而是隔着裙子的布料，在口袋的位置轻轻按压了两下。
一下，停顿，再一下。
力道很轻，只是指尖微微用力，隔着布料感受纸张的存在。
那个动作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珍视——
像是在确认一件稀世珍宝已经安全收藏，又像是在通过这个触碰，与纸张建立某种私密的、只属于她的连接。
做完这一切，她的脸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那红晕从颧骨开始，如同最淡的胭脂在水面上晕开，缓慢而坚定地蔓延开来。
不浓烈，但足够明显，在她白皙肌肤的衬托下，像是白雪地上落了几片早春的樱花花瓣。
她的耳尖也红了，那红色更深一些，像是半透明的红玉髓，在青色长发的遮掩下若隐若现。
这红晕，是对这份“特殊道歉”的隐秘珍视。
是对那个奇怪却真诚的仪式的羞涩承认，也是对自己竟然如此看重这张纸的、轻微的自我惊讶。
梦璃幽看着她这般模样，眼底泛起温柔的笑意。
那笑意从她绯红色眼瞳的最深处漾开，如同春日暖阳照在初融的冰面上。
冰层裂开细密的纹路，底下清澈的湖水泛出粼粼波光。
她的嘴角完全上扬，露出了一个真实的、温暖的、没有任何掩饰的笑容。
这个笑容让她的整个面部线条都柔和下来。
那些平日里若有若无的冷淡彻底消散，只剩下纯粹的、近乎宠溺的温柔。
她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扇形的阴影，随着她眨眼的动作轻轻颤动，像是蝴蝶的翅膀掠过花瓣。
她抬起手，不是去碰那张已经藏好的纸，而是轻轻抚摸着青凝雅的青色长发。
动作极其轻柔，像是在触碰易碎的琉璃，又像是在抚摸世界上最娇嫩的花瓣。
她的手掌先是在青凝雅的头顶轻轻落下，掌心能感受到发丝的柔软和头皮透过发丝传来的微温。
然后，她的手指缓缓张开，如同梳子般，指尖轻轻穿过那些柔顺的发丝。
她的手指缓缓向下移动，从头顶到后脑，再到脖颈。
在这个过程中，她的指尖会不时轻轻梳理过可能打结的发丝，动作温柔而耐心，仿佛这不是简单的抚摸。
而是一种无声的疗愈仪式，通过指尖的温度与触感，将安心与慰藉直接传递到对方心底。
她的声音放得柔缓，如同最细腻的丝绸滑过肌肤，在安静的午后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青青，”
她先唤了青凝雅的名字，那个“青”字发音格外轻柔，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我想你心里肯定藏着不少疑惑吧？”
她顿了顿，给青凝雅反应的时间。
她的手指没有停止抚摸，依然在青凝雅的发丝间温柔穿行。
“不管是关于那个空间，还是其他什么事，”
她的目光落在青凝雅脸上，绯红色的眼瞳里满是耐心的纵容，那是一种“无论你问什么，我都会认真回答”的敞开。
“都可以跟我说哦。”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格外轻柔，尾音微微上扬，带着鼓励的意味。
这不是客套的邀请，而是真诚的许可——
她愿意向青凝雅敞开一部分通常不会向人展示的世界，愿意解答她所有的好奇，愿意用坦诚回应这份珍视。
听到这话，青凝雅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那是一种肉眼可见的亮度变化——
碧绿的眼瞳像是被突然注入了光源，从内而外焕发出璀璨的光芒。
那光芒清澈、纯粹、没有任何杂质，如同最深的山涧中，被正午阳光直射时泛起的、几乎透明的翠绿波光。
她的眼眸里满是压抑不住的好奇。
那好奇如此强烈，几乎有了实体，像是被关在笼中许久的鸟儿，终于看到笼门打开，迫不及待要振翅飞出。
她的瞳孔微微放大，虹膜在光线下呈现出祖母绿宝石般深邃而通透的色泽。
里面倒映着梦璃幽温柔的脸，也倒映着某种炽热的、对未知世界的渴望。
像是憋了许久的话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她立马前倾身体。
不是微微前倾，而是明显的前倾——她的上半身从端正的坐姿中脱离，向梦璃幽的方向倾斜了大约二十度。
这个动作让她和梦璃幽之间的距离缩短了，两人的脸现在只有不到一尺半的距离。
她的小手紧紧攥着衣角。
她的左手原本平放在大腿上，此刻却无意识地抬起，抓住了自己裙摆的一角。
手指用力，指关节微微发白，布料在她手中被攥出了细小的褶皱。
这个动作透露出她内心的激动，也透露出她对这个问题的重视。
她迫不及待地问出了藏在心里的问题。
声音比平时高了一些，语速也快了一些，显示出她的急切：
“那个............那个空间是什么样的？”
她说着，似乎觉得语言不够表达，便举起了另一只没有攥衣角的小手。
她在空中轻轻画了个大大的圈。
动作很流畅，手腕转动，手指伸展，在空中画出一个完美的圆形轨迹。
那圆圈很大，直径超过两尺，几乎涵盖了她面前的全部视野。
她画得很认真，手臂完全伸直，指尖在空中缓缓移动，像是在描绘某个巨大球体的轮廓。
画完圈，她的手没有停下，而是继续比划。
这次是上下起伏的弧线——她的手指从左边低点开始，向右上方抬起，画出一个柔和的上扬弧线；
到达高点后，又向右下方落下，形成一个对称的下沉弧线。
这个动作重复了三四次，像是在描绘连绵的山脉，又像是在模拟波浪的起伏。
手臂的幅度很大，显示出她想象中的空间是广阔而富有变化的。
她的语气里满是憧憬，那憧憬如此纯粹，如此孩子气，让人听了心生柔软：
“是像我想象中那样，黑漆漆的，还是.........还是有很多好玩的东西？”
“黑漆漆的”这个词她说得很轻，带着一丝试探性的猜测。
手臂的动作也相应变小，像是缩在某个狭小黑暗的角落里；
而“很多好玩的东西”则说得更明亮，尾音上扬。
手臂重新舒展开来，在空中划出更大的弧线，透出对广阔与丰富的期待。
显然，在她的想象中，后者的可能性更让她兴奋。
“那个啊～”
梦璃幽轻笑一声，那笑声很轻，带着回忆特有的温柔质感。
她的眼神变得悠远，绯红色的眼瞳似乎穿过了书房的墙壁、穿过了时空的阻隔，看向了某个遥远的、只有她能触及的地方。
她在回忆空间最初的模样。
“最开始什么都没有哦～”
她的声音放得更轻了，像是在说一个古老的秘密，又像是在吟诵一首悠远的诗。
她的目光没有聚焦，仿佛真的看到了那片无垠的纯白。
“就一片纯粹的白，空旷得看不到边际，”
她抬起一只手，在空中缓缓挥过，手臂划过一个巨大的半圆，像是在描绘那片无边无际的纯白。
她的手指微微张开，像是要拥抱整个空间。
“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她停顿了一下，书房里确实很安静，此刻连璃梦轻微的呼吸声都几乎听不见，只能听到她们三人心跳般轻微的动静——
梦璃幽的平稳绵长，青凝雅的轻微急促。
“走在哪里都像是踩在柔软的棉花上，”
她说着，脚下轻轻动了动，高跟鞋在地毯上微微扭转，像是在模拟那种柔软而失重的触感。
她的表情很微妙，像是在回忆某种既孤独又自由的奇特体验。
“没有方向，也没有尽头。”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很慢，声音里带着一丝淡淡的怅然，但也有一丝奇异的宁静。
她的手臂缓缓放下，手指轻轻交叠放在腿上，整个人陷入短暂的沉默。
仿佛真的回到了那个最初的空间，那个一无所有、只有自己与无垠纯白相对的空间。
这个描述持续了十几秒钟。
梦璃幽的眼神一直飘远，青凝雅也屏住了呼吸，碧绿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仿佛也通过她的描述，看到了那片神秘的纯白。
然后，梦璃幽的语气突然变得轻快起来。
像是阳光穿透云层，瞬间驱散了所有阴霾。
“不过现在好多了，”
她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个明朗的笑容，眼神重新聚焦，落在青凝雅充满期待的脸上。
“我和小璃梦一起布置了它。”
她说“一起”时，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亲密与自豪，那是一种分享成就的快乐。
她开始列举，语气像是向孩子展示自己与伙伴共同建造的秘密基地，既自豪又温柔。
“里面有漫天闪烁的星星，”
她抬起手，指向书房天花板的方向，虽然那里只有水晶吊灯，但她的动作让人仿佛真的看到了星空。
她的手指在空中轻轻点动，像是在数那些星星，动作轻盈而优美。
“像撒在黑丝绒上的碎钻，”
她用了一个极其形象又优美的比喻。
她的手指做出撒落的动作，从高处缓缓落下，指尖微微颤动，仿佛真的有无数的碎钻从指间洒落。
“抬头就能看到；”
“还有一栋古堡，还有些心炎花啊，月见草之类的。
这些啊，还要多亏小璃梦呢。”
她说着，目光转向依然依偎在自己怀里的璃梦。
璃梦一直安静地听着，蓝色的猫瞳半闭着，像是在假寐。
但微微抖动的耳朵和轻轻晃动的尾巴显示出她一直在专注地听，并且为即将到来的夸奖做着准备。
“选花草、布置古堡，甚至连里面的家具有些都是她一点点设计的，”
梦璃幽一个一个数着璃梦的贡献，每说一项，语气里的自豪就增加一分。
“帮了我很大的忙，”
她的手轻轻拍了拍璃梦的后背，那是一个赞许的、亲昵的动作。
“可棒了。”
最后三个字，她说得格外温柔，也格外自豪，像是真的为璃梦的能干感到骄傲，也为自己有这样的伙伴感到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