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籍记载的都是普遍规律,是亿万生灵死亡后的常态归宿。
但修仙界本身不就充满了不可思议和例外吗?
“我只知道只有怨气冲天之地,可以短暂滞留魂魄,形成怨灵。但那需要死者生前拥有极强的执念或怨念,且死亡之地环境必须特殊……”
“譬如至阴之地,或尸骸遍野的古战场。此类存在虽凡胎肉眼难见,但我们灵师的神识,理应能探知阴气汇聚或魂力波动才是,可眼前这宅邸…”
谢闻生再次凝神,用神识扫过,依旧毫无所获,“没有阴气,没有魂力,一点异样的能量都感应不到。”
就在此时,门后传来求助者带着哭腔的颤音。
见识了两位少女面对诡异时远超自己的镇定自若,他已下意识将她们视作救命稻草。
“这宅子……是我半年前贪图便宜买下的,起初一切安好,可就在近些时日,它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唤醒了!特别喜欢挪动家具砸我!那势头……那势头简直像是……像是想……”
求助者绞尽脑汁,却寻不到一个贴切的词。
“驱赶。”
林然替他补完未尽之语,捕捉到了关键信息,她不等男人继续语无伦次,便直接切入核心:
“什么时候开始的,灵髓之前还是灵髓之后?”
男人一脸茫然:“灵髓?那是什么?但要说具体时日……约莫是半个月前开始的。”
此言一出,林然与谢闻生的目光瞬间交汇,彼此眼中都掠过一丝微妙。
灵髓降世,不过三日之前。
看来鬼魂一事,与灵髓无关。
“既然鬼魂想不通,那就抛开鬼魂这个预设概念。”
“假设,存在一种我们尚未认知的存在。它可能并非生命体,而是某种现象?某种残留物?或者…某种与特定物质紧密结合的能量?”
林然的话瞬间劈开了谢闻生混乱的思绪,她眼眸一亮,猛地想起一个近乎被归为荒诞传说的理论:
“你是说物灵?或者…执念附着?!”
“物灵?”林然对这个词感到陌生。
“对!”
谢闻生语速急促起来,思维高速运转,尘封的理论碎片在眼前迅速拼接:
“那是从未被证实的猜想,大意是说,当一件物品被生灵长期、强烈地使用、佩戴,并灌注了极其深刻的情感与执念,在其生灵死亡、执念未消的情况下,那物品可能会残留一丝极其微弱的印记。这印记不是魂魄,没有意识,更像一种执念的残影。”
“嘎吱——”
一声突兀、刺耳至极的老旧门板摩擦声,骤然撕裂了屋内的死寂!
三人呼吸同时一窒,猛地循声望去,侧厅一扇虚掩的门扉,此刻正以极其缓慢地速度向内敞开。
门后,是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
林然与谢闻生立刻将目光投向求助者。
求助者也从极度的恐惧中勉强抽回一丝神智,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应…应该是…是我夫人…她醒了……”
话音未落,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如同腐败血肉混合着污秽的气息,猛地从那片黑暗中汹涌而出!
看着源源不断的黑气从中涌了出来,林然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邪灵师的味道。
可求助者却仿佛对异象浑然未觉,脸上交织着恐惧与关切,竟跌跌撞撞地朝那房间冲去!
“夫人!你醒了?来慢点喝……”
男人颤抖着手,摸索着房间内的桌面上倒了一杯水,小心翼翼地凑到床榻边,试图喂给那个隐没在浓重黑气中的身影。
林然与谢闻生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极度的凝重,没有犹豫,二人紧随其后,跨入了那扇门槛。
屋内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只有窗外透入的极其微弱的天光勾勒出模糊的轮廓。
谢闻生只觉视野被翻腾粘稠的黑气彻底填满,感知被严重干扰。
林然也只能勉强看清床榻上靠坐着一个身影,双目空洞无神,而那冲天而起、源源不绝的黑气,正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两人几乎是同时,本能地后退了半步,体内灵力无声流转。
而那位求助者,却依旧对弥漫四周的黑气视若无睹,他的全部心神,都牵系在床榻上那个被黑暗彻底包裹的妻子身上。
就在林然准备说些什么时,床榻上那个凝固的身影猛地扭过头颅。
——四目相对。
一股强烈的熟悉感瞬间攥紧了林然的心脏。
女人干裂、毫无血色的嘴唇,极其缓慢地向上牵扯,咧开一个僵硬的弧度。
“啊……”
嘶哑的声音并非从她唇间发出,却清晰地回荡在空间里。
“我看见你了。”
“我看见你了……”
心跳如擂鼓般撞击着胸腔,那股莫名的熟悉感勒得林然呼吸微窒。
“没想到你们真找过来了。”
“你们圣灵学院学生办事的效率真快啊。”
余光捕捉到谢闻生的位置,林然微微侧身,视线依旧死死落在女人脸上,“你听见了吗?”
谢闻生脸色微凝,声音压低极低:“如果我没聋的话,应该是听见了。”
女人脸上的笑容依旧凝固着,嘴唇纹丝未动,但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却持续不断地钻进她们的耳膜。
“我看见你了。”
“我要来了……”
旁边一直颤抖的男人猛地抬起头,身躯剧烈抽搐,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扩散到极致。
“不!不要!不要过来!不要缠着我!!”
男人爆发出凄厉的哀嚎,双手胡乱地在空中挥舞。
就在这混乱即将达到顶点的刹那。
“锵!”
一声清越的剑鸣撕裂空气!
猩红光芒一闪而逝,剑锋所指,并非床上的女人,也非失控的男人。
而是黑暗角落里的一株绿色的植物。
利刃入肉的闷响伴随着液体喷溅的声音响起。
一股甜腥中带着腐败气息的暗红粘稠液体,从被精准洞穿的植物根部汩汩涌出。
而那持续不断的诡异低语声,也如同被掐断了源头,戛然而止!
死寂骤然降临,谢闻生后背死死贴在墙壁上,全身紧绷。
“顾不得那个‘鬼’了,邪灵师的味道越来越浓了,怪不得这城里这么安静,是圈套……这是个圈套!”
男人的抽搐随着声音停止。
他低垂的头颅极其缓慢地抬起,脸上残余的恐惧缓慢退去,那双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锁定了林然。
干裂的嘴唇,缓缓露出和床上女人如出一辙的诡异弧度。
一个冰冷的声音,清晰地从他喉咙里挤出来:
“这次……是真看见你了……”
“……变数。”
咚、咚、咚……
身后,那扇通往宅邸外的门扉,传来了三声清晰、平稳、不紧不慢的敲门声。
在这死寂无声、黑气弥漫的房间里,这敲门声显得格外刺耳。
一个声音,穿透门板响起。
“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