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公寨的夜色比想象中更为浓稠。
许怀夕跟在离身后,两人的脚步声被潮湿的山雾吞噬。
她手中紧握着那枚青铜符,符上残留的血迹已经干涸,却隐隐发烫。
“慢些。”
离突然停下脚步,转身扶住她险些踏空的一步。
他的手掌冰凉,却让许怀夕的手腕如同被火灼烧。
她下意识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前方是断崖,看不见而已。”
离的声音近在耳畔,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垂。
许怀夕这才发现,他们正站在一处陡峭的悬崖边缘,浓雾之下是深不见底的山谷。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不知是因为险些坠崖,还是因为离突然的靠近。
月光穿透雾气,勾勒出他面具下紧绷的下颌线条。
“你为何对雷公山如此熟悉?”
许怀夕压低声音问道,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他修长的手指上。
那双手正在微微颤抖,指尖又开始变得透明。
离没有回答,只是松开她的手腕,从怀中取出一块黑布。
“蒙上眼睛。接下来的路,你不能看。”
“凭什么?”许怀夕皱眉。
“凭这个。”
离突然抬手,指尖轻触她的眉心。
一股奇异的暖流瞬间涌入,许怀夕眼前闪过无数陌生画面。
雪地里的血战、燃烧的房屋、一个与她容貌相似的女孩倒在雪地中...
最后是在地下墓中,她和一个……
“这是...什么?”许怀夕踉跄后退,心脏狂跳。
“记忆碎片。”离的声音沙哑,“我的,也是你的。但你现在承受不了更多。”
他抖开黑布,“所以,蒙上眼睛。”
许怀夕觉得有些魔幻了,这不是一般的古代世界吗,怎么这个神秘的祭司他好像有法术一般。
难道他不是人?
这次她没有反抗。
当视线被剥夺后,其他感官变得异常敏锐。
她感觉到离的手绕过她的脑后系结,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耳垂,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抓紧我。”
离将她的左手放在自己肩上,然后一只手环住她的腰,“路很窄,一步错就会坠崖。”
许怀夕能感觉到他手臂的力量,以及透过衣料传来的体温。
两人贴得极近,近到她能闻到他身上那股独特的药草香混合着血腥气。
他的心跳声透过胸膛传来,稳健而有力,与她紊乱的呼吸形成鲜明对比。
他们就这样在浓雾中前行,许怀夕完全依赖离的引导。
不知走了多久,离突然停下脚步。
“到了。”他解开她眼前的黑布。
许怀夕眨了眨眼,适应突如其来的光线。
眼前是一座隐藏在悬崖半腰的竹楼,被茂密的树藤遮掩,只有一盏孤灯在风中摇曳。
“这是...”
“雷公寨的禁地。”离的声音带着某种难以察觉的怀念,“也是我...曾经住过的地方。”
竹楼内部比外观更为宽敞,却处处透着诡异。
墙上挂满了古怪的面具,角落里堆放着各种青铜器皿,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一张巨大的石桌,上面刻满了复杂的星图。
离点燃了更多的灯,昏黄的光线下,他的身影在墙上投下摇曳的阴影。
许怀夕注意到他的右手已经完全恢复实体,但脸色却比之前更加苍白。
“你该休息。”她忍不住说道,同时环顾四周,“这里安全吗?”
“暂时安全。”离走向一个古老的柜子,取出一个小瓷瓶,“柳琛的人找不到这里,这是...特殊的结界。”
许怀夕走近石桌,手指轻抚那些凹刻的星图。
“这是哪里的星象?”
“是十三年前的北境星象。”
离的声音突然从她身后传来,近得让她一惊。
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背后,修长的手指指向星图某处,“不过我好像也没有亲眼见过。”
许怀夕转头,发现他们的脸近在咫尺。
离的面具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却遮不住他眼中复杂的情绪。
她突然有种冲动,想再次摘下面具,看清他全部的表情。
“你以前或者说什么时候认识我?”她轻声问,没有后退。
离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仿佛在凝视某个遥远的记忆。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怀夕,也许以后你会明白。”
“你到底是谁?”她的声音微微发颤。
离没有回答,而是递给她那个小瓷瓶。
“喝下去,能暂时掩盖你的气息。柳琛手中有追踪术士。”
许怀夕接过瓷瓶,指尖相触的瞬间,她感觉到一阵微弱的电流。
离似乎也感觉到了,他的手停顿了一下才收回。
瓷瓶中的液体苦涩难当,许怀夕皱眉咽下,随即感到一阵眩晕。
她踉跄了一下,离立刻上前扶住她。
他的手臂坚实有力,稳稳地支撑着她。
“副作用。”他低声解释,“很快就会过去。”
许怀夕抬头,发现他的眼睛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奇异的金色,像是融化的琥珀。
这让她想起小时候听过的精怪故事,关于山间化形为人的灵物。
“你的眼睛...”
“药效反应。”离别过脸,松开扶住她的手,“去休息吧,楼上右转有间卧房。”
许怀夕却没有动。“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她固执地说,“你是谁?为什么知道我,为什么...”
她的声音低下去,“为什么你看着我的眼神,像是在看失而复得的……”
许怀夕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形容。
屋内突然安静得可怕,只有灯芯燃烧的轻微噼啪声。
离站在那里,面具下的表情无法窥见,但许怀夕能看到他喉结滚动了一下。
“有些真相,”他终于开口,声音异常沙哑,“知道得越早越危险。”
“对我?还是对你?”
“对我们所有人。”离转身走向窗边,月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
许怀夕想到他的模样,心头一紧。
“云姐儿与此有何关联?”
毕竟他太像云姐儿了,不知云姐儿是他什么人。
离的手指轻抚窗棂,那里刻着一朵小小的木瓜花。
“她是你二叔从南诏带回来的,不是吗?”
他顿了顿,“但她真正的身世,我也还未曾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