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这下连狡辩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像个被抽掉骨头的破布娃娃,瘫在地上,嘴里颠三倒四地念叨着:“不是我,是他骗我,是灰牙骗我的……”
三痣长老没有看她,他那张布满褶皱的老脸,此刻比锅底还黑。
眉心、鼻尖、下巴上的三颗黑痣,像是三块沉甸甸的铁石,坠着他的脸皮,让他整个人的气息都变得无比压抑。
他想起了自己对乐清的种种刁难,想起了自己对赤云的百般维护。
他一直认为,赤云才是虎族最优秀的雌性,是银虎最好的归宿。
而那个外来的乐清,不过是个只会生崽、拖累勇士的废物。
可现在呢?
这个他眼中的“废物”,在狼群围攻时,平静地待在洞穴里,保护着虎族的幼崽。
而他眼中的“骄傲”,却和外族勾结,要把族内最强勇士的伴侣和幼崽,送给敌人当玩物!
这脸打得,啪啪作响。
三痣长老只觉得一口老血堵在喉咙口,不上不下。他浑浊的老眼抬起,越过崩溃的赤云,看向了缓步走来的银虎。
银虎没有跑,他一步一步地走过来,每一步都像踩在所有人的心跳上。
他身上还沾着狼血,混合着泥土,让他看起来像一尊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杀神。
那头巨大的剑齿虎,则像一座移动的小山,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金色的竖瞳冷漠地扫视着一切。
绝对的力量,带来绝对的窒息。
虎啸下意识地退了一步,他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银虎。
银虎停在了赤云面前,他没有低头,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他的目光,直直地射向三痣长老。
那目光里没有质问,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原。
可三痣长老却读懂了。银虎在问他:长老,这就是你选的好雌性?这就是虎族的规矩?
三痣长老的老脸一阵青一阵白,他知道,今天这事若不能给银虎一个满意的交代,虎族恐怕就要失去这个最强大的守护神了。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沉稳而威严。
“赤云,勾结外敌,谋害族人,罪无可赦!”
他的声音在山谷里回荡,带着不容置喙的决断。
瘫在地上的赤云猛地一抖,抬起泪眼婆娑的脸,不敢置信地看着长老。
然而,三痣长老接下来的话,才让她坠入了真正的地狱。
他转向银虎,微微躬身,这是一个长老对一个后辈从未有过的姿态。
“银虎,”三痣长老的声音沙哑而沉重,“按照族规,背叛者当由部落裁决。但今日之事,因你而起,受害者也是你的家人。所以,这个叛徒的处置权,我交给你。”
三痣长老的话,像一块石头投入死水,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让这潭死水变得更加沉重、粘稠。
处置权,交给你。
这句话的分量,虎啸懂,三痣长老更懂。这不仅仅是对银虎的安抚,更是一种姿态,一种近乎于放权的姿态。这是在告诉银虎,为了留住你,虎族愿意为你打破规矩。
银虎的胸膛剧烈起伏,沾满血污的脸上,那双金色的竖瞳里,杀意已经浓稠得快要溢出来。他没有丝毫的犹豫,也没有半分的推辞。
他接受了这个权力。
他抬起脚,一步一步,走向瘫软在地的赤云。他手中的石矛没有收回,矛尖上还滴着狼血,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每一步,都像是死神的鼓点,敲在赤云的心上。
“不……不要……”赤云彻底崩溃了,她手脚并用地往后蹭,泥土和血水弄脏了她曾经引以为傲的兽皮裙,她却丝毫感觉不到。她看着那个步步紧逼的男人,那个她爱慕了一生,也怨恨了一生的男人。
“银虎……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语无伦次,“是灰牙!是灰牙骗我的!他说……他说只要把你引开,他就会帮你解决水源的麻烦……我不知道他会带狼群来……我真的不知道……”
谎言,苍白而无力。
银虎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赤云的瞳孔里充满了绝望,她猛地转向虎啸,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虎啸!你救救我!我们是一起长大的!你看在阿父的面子上,你救救我!”
虎啸的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看着眼前的惨状,看着那个曾经骄傲如烈日的雌性战士,如今像条丧家之犬一样摇尾乞怜。他心里有不忍,但更多的,是背叛带来的刺痛和愤怒。她要害的,不只是乐清,还有两个虎族的幼崽!这是任何一个兽人都无法容忍的底线。
银虎已经走到了赤云的面前。
他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山。他缓缓举起了手中的石矛,矛尖对准了赤云的心脏。
赤云尖叫一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虎啸不忍地别过头去。三痣长老则面沉如水,这是必须付出的代价。
就在那石矛即将刺下的瞬间。
“住手。”
一个清冷、平静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锋利的刀,瞬间切断了现场所有紧绷的神经。
所有人都愣住了。
银虎的动作也猛地僵住,石矛的尖端离赤云的胸口,只有不到一指的距离。他缓缓回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乐清从山洞里走了出来。
她身上还穿着那件普通的兽皮衣,脸上没有血污,也没有惊慌。
她怀里抱着吓得瑟瑟发抖的女儿,手里牵着同样脸色苍白的儿子。
那头巨大的剑齿虎,像一个忠诚的骑士,无声地跟在她身后,为她隔开了一地的狼尸和血腥。
她就这么平静地,一步一步,走过这片修罗场。她的脚步很稳,仿佛脚下不是尸骸遍地,而是部落里干净的石板路。
她走到银虎的身边,将两个孩子交到那头剑齿虎的脚边,那巨兽竟温顺地低下头,用身体为两个幼崽筑起一道安全的屏障。
“为什么?”银虎的声音沙哑得厉害,金色的瞳孔里满是血丝和不解。
他不明白,这个差点被赤云害死的女人,为什么要阻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