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尘剑的金光与毒液碰撞,在祭坛上空炸开一片墨绿色的烟雾。李维辰借着烟雾掩护,红丝絮如灵蛇般窜出,缠住山口惠子握印的手腕。镇邪印的黑色光芒突然暴涨,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山口惠子惨叫一声,印脱手飞出,在空中划出道弧线。
“休想!”山口惠子的黑袍下钻出数条玄阴蛇,蛇身在空中织成网,要拦截镇邪印。李维辰的镇魂钉抢先一步,钉尖擦过蛇网的缝隙,精准地撞在印上,将印推向自己。就在指尖即将触到印的刹那,地面的裂缝突然扩大,一股黑色的地脉之气喷涌而出,像只无形的手,攥住了镇邪印。
“龙山的地脉醒了!”山口惠子捂着烫伤的手腕,脸上却露出狂喜,“它在认主!镇邪印本就是地脉的核心,只有能驾驭地脉的人才能拥有它!”她突然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玉簪上,簪头的母蛇发出尖锐的嘶鸣,无数子蛇从四面八方涌来,顺着地脉之气钻进裂缝,“我的蛇能沟通地脉,现在这股力量是我的了!”
裂缝中的地脉之气翻涌得更凶,镇邪印在气浪中剧烈震动,表面的符文忽明忽暗,像是在挣扎。李维辰的红丝絮探入裂缝,丝絮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地脉之气中混杂着数万冤魂的嘶吼,是民国十六年三一门大火中死去的弟子,还有这些年被阴阳宗残害的百姓,他们的怨气被地脉之气滋养,变得异常凶戾。
“这些冤魂在帮你?”山口惠子的蛇群突然发出痛苦的嘶鸣,不少子蛇被地脉之气中的怨气撕碎,“不可能!地脉只认力量,不认正邪!”
李维辰没理会她的咆哮,守心石与地脉珠同时贴在裂缝边缘,两宝的光芒交织成金色的河流,缓缓注入裂缝。他想起灰袍人临终前的话:“地脉如民心,堵则乱,疏则顺。”三一门守护地脉,从不是靠强硬镇压,而是用诚心化解怨气。
“三一门的‘镇魂诀’!”被绑在柱上的老道突然嘶吼,尽管被蚀骨粉腐蚀得只剩半条命,仍拼尽全力念起咒语,“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
残余的百姓和药石村的村民也跟着念诵,他们的声音参差不齐,却带着一股生生不息的韧性。声音传入裂缝,地脉之气的翻涌竟渐渐平息,那些嘶吼的冤魂像是听到了安抚,黑色的气浪中泛起点点白光。
镇邪印的震动越来越弱,主动挣脱地脉之气的束缚,飞向李维辰。就在印即将入手的瞬间,山口惠子的玉簪突然刺穿她自己的心脏,鲜血顺着簪身流入地脉裂缝:“我以精血为祭,唤龙山万载煞气!谁也别想拿走它!”
裂缝中传来震耳欲聋的咆哮,整座山峰开始剧烈摇晃,祭坛周围的石柱纷纷断裂,被绑的百姓惊呼着坠落裂缝。李维辰的红丝絮分作数股,缠住坠落的百姓,同时左手抓住镇邪印,右手将守心石与地脉珠按在裂缝边缘。
三物相触的刹那,金光、绿光与黑光交织成巨大的漩涡,将地脉之气卷入其中。李维辰感觉一股磅礴的力量涌入四肢百骸,眼前浮现出无数画面——民国十六年三一门的大火中,赵观主的师兄抱着镇邪印冲进地脉裂缝;日军屠村时,药石村的村民将孩子藏进地窖;还有那些被阴阳宗抓走的百姓,临终前望向家的方向……
“原来这才是三门重宝的真正用法。”他喃喃自语,红丝絮突然暴涨,将所有百姓护在金光屏障内,“不是镇压,是承载。”
漩涡中的地脉之气渐渐平息,黑色褪去,露出纯净的土黄色气流,顺着裂缝缓缓回落。山口惠子的尸体在气流中化为飞灰,只有那支玉簪落在李维辰脚边,簪头的母蛇已经僵硬,眼中却还残留着不甘。
裂缝开始收缩,祭坛上的符文重新亮起,这次不再是血色,而是温润的土黄色,与地脉之气同源。被救下的百姓跪在地上,望着缓缓闭合的裂缝,有人哭,有人笑,更多的人在默默祈祷。
刘老实扶着受伤的小道童走过来,童声带着哭腔:“赵师父……没出来……”
李维辰望向裂缝深处,那里传来三一门分支道人的诵经声,声音越来越远,最终与地脉之气融为一体。他握紧手中的三物,镇邪印的温度渐渐变得与守心石、地脉珠一致,仿佛三块石头本就是一体。
“他们与龙山同在了。”他将三物收入怀中,红丝絮卷起地上的玉簪,“这簪子留着,里面的蛇灵还没散,或许以后有用。”
离开山谷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被救下的百姓自发组成队伍,有人抬伤员,有人捡干粮,刘老实背着药篓走在最前面,用拐杖探路。李维辰断后,断尘剑的剑尖在地上划出浅浅的痕迹,像在为逝去的亡魂刻下墓志铭。
走到龙山山口时,遇到了药石村的幸存者。一个抱着婴儿的妇人扑过来,抓住刘老实的胳膊:“刘叔,村……村里还有人吗?”
刘老实摇摇头,目光落在婴儿脸上——那孩子的襁褓上绣着半朵梅花,与南京梅记布庄的标记一模一样。“是梅掌柜的孙儿?”他声音发颤,从药篓里摸出块麦芽糖,“别怕,以后跟着我们走。”
妇人含泪点头,婴儿突然抓住李维辰的衣角,小手指向江北的方向。那里的江面上,几艘日军汽艇正往这边驶来,艇上的机枪闪着冷光,显然是收到消息来清剿的。
“他们来得正好。”李维辰的红丝絮缠上玉簪,簪头的母蛇突然睁开眼,眼中的怨毒被金光净化,化作温顺的碧色,“该算算总账了。”
守心石、地脉珠与镇邪印在怀中共鸣,发出的光芒透过衣襟,在地上映出个完整的符咒——那是三一门失传的“镇国阵”,能调动方圆百里的地脉之气,形成无形的屏障。李维辰突然明白,三门重宝的真正力量,不是毁灭,是守护。
他让百姓们躲进山口的山洞,自己则站在龙山之巅,断尘剑指向江面。江风掀起他的衣袍,怀中三物的光芒越来越盛,脚下的龙山开始微微震动,地脉之气顺着山体蔓延,在山口形成道无形的墙。
日军汽艇越来越近,艇上的军官举起望远镜,看到山顶的身影,嘴角露出狞笑,挥手示意机枪扫射。子弹呼啸着射向李维辰,却在离他十米处停下,被地脉之气形成的屏障弹开,落在地上迸出火花。
“那是什么?”汽艇上的日军发出惊呼。
李维辰的红丝絮突然变长,卷着玉簪飞向江面。簪头的母蛇在半空化为碧色光带,钻入江水中。刹那间,江面掀起巨浪,浪头拍向汽艇,将几艘艇掀翻,落水的日军在浪中挣扎,却被突然出现的鱼群围攻——那些鱼的鳞片泛着金光,显然是被地脉之气滋养的生灵。
“这是龙山的回应。”李维辰望着翻涌的江面,心中一片清明,“你敬地脉一尺,地脉还你一丈。”
江面上的激战持续了半个时辰,最终日军的汽艇全军覆没。李维辰站在山顶,看着渐渐平息的江面,怀中的三物光芒渐弱,重新变回不起眼的石头。他知道,地脉之力不能滥用,这次是龙山护着自己人,下次若再轻动,恐怕会引来新的灾祸。
山洞里的百姓欢呼着跑出来,有人燃放起自制的爆竹,噼里啪啦的声响在山谷中回荡,像在庆祝新生。刘老实捧着一碗热腾腾的草药汤走过来:“李先生,喝口暖暖身子。”
汤里放了活血藤和野参,喝下去一股暖流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彻夜激战的疲惫。李维辰看着眼前的人群,突然想起南京城的老王头,紫金山的灰袍人,还有静心观的赵观主——他们都不在了,却又好像都在,在风中,在土里,在每个幸存者的笑容里。
“接下来去哪?”刘老实的声音打断了思绪。
李维辰望向江南的方向,那里的天空被硝烟染成灰色,日军的主力还在渡江,上海、苏州、杭州……还有无数城市等着被拯救。他摸出怀中的玉簪,簪头的碧色蛇灵微微颤动,像是在催促。
“往南走。”他将汤碗递给刘老实,断尘剑归鞘的刹那,剑穗扫过腰间的三物,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听说天目山有阴阳宗的分坛,他们在那里炼制‘血玉符’,用活人精血养玉,能挡子弹。”
抱着婴儿的妇人突然开口:“我男人以前在天目山烧炭,说那里的黑风口有座废弃的道观,观里的壁画上画着三个穿道袍的人,手里拿着和李先生一样的石头。”
李维辰心中一动,三一门的典籍里提过,明末清初时,三门重宝曾被分藏三地,天目山正是其中之一。看来阴阳宗的分坛不是偶然设立,他们早就盯上了那里的秘密。
“那就去天目山。”他转身向江南走去,红丝絮在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像一条连接过去与未来的线,“带上所有能走的人,我们边走边招人。”
刘老实招呼着百姓收拾行装,有人背上仅存的粮食,有人扛起受伤的同伴,那个绣着梅花的婴儿被裹在最厚的襁褓里,小拳头紧紧攥着,仿佛握住了整个春天。
队伍缓缓向南移动,脚印在龙山脚下连成串,像条蜿蜒的龙。李维辰走在最前面,断尘剑的剑尖偶尔在地上划一下,刻下新的符号——那是三一门的“守心咒”,每个字都带着地脉的温度,仿佛在说:只要有人守着,希望就永远不会熄灭。
江面上的风还在吹,带着硝烟的味道,也带着泥土的清香。远处的天际线,一架日军侦察机正缓缓飞来,机翼上的膏药旗在阳光下刺眼。李维辰抬起头,握紧了怀中的三物,红丝絮在袖管里微微震颤,像在期待新的战斗。
他知道,这一路会比龙山更凶险,阴阳宗的血玉符、日军的重炮、还有那些隐藏在暗处的阴谋……但他不害怕。因为身后的队伍里,有会治病的村医,有能引路的山民,有抱着婴儿的母亲,还有无数双渴望安宁的眼睛。
这些人,就是比三门重宝更强大的力量。
队伍走进江南的丘陵地带时,路边的野花正在绽放,粉的、黄的、紫的,像撒在绿毯上的星星。抱着婴儿的妇人哼起了江南小调,曲调婉转,带着淡淡的忧伤,却又充满韧性。李维辰的脚步随着曲调放缓,断尘剑的剑穗在风中轻轻摇晃,与歌声应和。
天目山的轮廓在远方越来越清晰,黑风口的雾气像条玉带,缠绕在半山腰。那里的阴阳宗分坛还不知道,一支由百姓组成的队伍正在靠近,他们没有重武器,没有邪术,只有三颗守护安宁的石头,和一颗永不屈服的心。
而在分坛深处,一个穿猩红长袍的老者正抚摸着块血色玉符,玉符里映出李维辰的身影。老者的指甲漆黑,划过玉符的刹那,符上的血纹突然亮起,像无数条细小的血蛇,在玉符表面缓缓游动。
“三一门的小崽子,终于来了。”老者的声音嘶哑,像两块石头在摩擦,“血玉符就差最后一个祭品了,用你的纯阳血点睛,就能炼出不死之身……”
他身后的石壁上,刻着幅巨大的地图,上面用朱砂圈出了十几个红点,从江北的龙山到江南的天目山,再到岭南的十万大山,最后指向西南的青藏高原,每个红点旁都标注着两个字:“龙脉”。
玉簪在李维辰的怀中微微发烫,簪头的碧色蛇灵突然立起,望向天目山的方向,信子快速吞吐,像是在预警,又像是在兴奋地等待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