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壁上最后一点火星子“滋”地熄灭时,林阎后槽牙咬得咯咯响。
残页的红光像浸了血的纱,在众人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沈青攥着他手腕的手凉得像块冰,王书生的指甲几乎要抠进因果典籍的封皮里,赤焰道人桃木剑上的符纸正发出细碎的噼啪声,而黑山老母的虚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淡下去,像被风吹散的烟灰。
“它……知道我。”林阎的声音比冷汗还轻。
他能感觉到那道黑影的视线正顺着残页裂痕渗进灵海,像根细若游丝的针,在记忆里轻轻挑动——刚才影噬说“游戏才刚开始”时,他恍惚想起十二岁那年在祖祠翻到的旧账册,最后一页用朱砂写着“锁魂链,镇影噬”,而此刻黑影手腕上的金纹,分明和账册里画的锁链纹路分毫不差。
黑山老母的虚影突然剧烈震颤,原本机械的声线带上了几分锐响:“这不是侵蚀,是认知污染。”她的光影里闪过几行流动的代码,“它在重塑你的逻辑框架。你现在觉得‘它认识你’是合理的,下一步就会主动为它的存在找理由,直到彻底认同。”
王书生的典籍“啪”地翻到某一页,纸页边缘被他捏出褶皱:“我在《太初劫余录》见过类似记载!初代修真者为了融合神魂,用活人做意识嫁接实验——”他喉结滚动两下,“那些实验体最后都疯了,说‘我们才是容器’。”
“现在不是翻故纸堆的时候!”沈青突然松开林阎的手,腰间的青铜匣“咔”地弹开,取出枚三寸长的银钉。
钉子表面刻着螺旋状的咒文,在红光里泛着冷冽的光,“心锁钉能暂时锁住识海!”
她指尖刚碰到林阎眉心,腕子就被一只枯瘦的手攥住。
赤焰道人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后,道袍上的火焰纹在阴影里若隐若现:“强行锁识海?你当他是铁打的?”他另一只手按在林阎后颈,掌心传来滚烫的灵力,“他现在神魂松动得像破网,一钉下去,网就散了。”
沈青的银钉“当啷”掉在地上。
她蹲下身去捡,发梢扫过林阎手背时,他才发现她的手指在抖——不是害怕,是急的,指甲缝里还沾着之前给伤口撒药时蹭的药粉。
“那怎么办?干看着他被污染?”她猛地直起腰,银钉在掌心攥出红印,“总不能等那东西把他脑子拆成碎片!”
“黑山。”赤焰道人突然转头,目光穿透虚空中的代码,“你说过能回溯记忆。现在就用。”
林阎的太阳穴突突跳着。
他看见黑山老母的虚影重新凝聚,那些流动的代码开始以诡异的轨迹缠绕,像活过来的金蛇;王书生把典籍往怀里拢了拢,喉结动了动,终究没说话;沈青的银钉在掌心转了个圈,最后被她收进袖中,金属摩擦的轻响像根细针,扎进他发涨的脑袋。
“回溯记忆……”林阎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像砂纸,“能看见什么?”
“影噬的源头,你和它的联系,”黑山老母的代码流突然加速,“甚至……”她的光影里闪过半张模糊的脸,又迅速消散,“你不愿意记起的事。”
林阎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识海里翻涌。
残页贴在他胸口,烫得几乎要烧穿衣服,那道黑影的笑声却突然变轻了,像是隔着层水在说话。
他想起方才黑影手腕上的金纹,想起祖祠旧账册里被撕去的最后一页,想起三天前在义庄收尸时,那具尸体手腕上也有类似的淡金印子——当时他以为是尸斑,现在想来,连尸斑的形状都像极了锁链。
“做。”他咬着牙吐出这两个字。
沈青的手突然覆在他眼上,掌心的药粉味混着冷汗的咸,“疼就抓我。”她的声音闷在掌心里,“我皮厚。”
赤焰道人的灵力突然如热流般贯入后颈,王书生的典籍“哗啦”合上,金属扣发出清脆的咔嗒声。
林阎听见黑山老母的代码流发出蜂鸣,像极了小时候在实验室听见的示波器声音——他穿越前是法医,总在实验室里听这种声音,那时候他以为这世上最可怕的是腐烂的尸体,现在才知道,最可怕的是藏在活人脑子里的东西。
“准备好了?”黑山老母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远。
林阎点了点头。
他感觉沈青的手从他眼上移开,残页的红光突然变得刺目,像有人拿着火把直接戳进他瞳孔。
黑影的笑声又响了起来,但这次他听清了,那些重叠的人声里,有一句特别清晰:“欢迎回家,容器。”
冷汗顺着下巴滴在残页上,晕开一片暗红。
林阎的视线开始模糊,却在最后一刻看见黑山老母抬起双手,指尖的代码流凝聚成金色光团。
那光团里有什么东西在动,像条被锁住的龙,正缓缓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