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她和荀觅之前在京中花了大力气炼制的两枚九转化毒丹能解百毒,她带了一颗,荀觅带了一颗,沈逸辰吃下那药后,重箭上的毒素已经所剩无几,经过这几日的调养,藤蔓的生长速度确实比最初慢了一些,但比起在京城又快了不少,如今已经长到了肩膀处……
她不敢再想下去。
她这几日一是因为伤兵营中,伤兵着实太多,她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第二,自然是想到沈逸辰的毒,心焦的一入睡就不停做噩梦,还不如起来多处理几位伤员。
更何况,如今沈逸辰已经苏醒,他的感官何其敏锐?
之前她还能在军营中走动,但如今,她还是,尽量在伤兵营中吧。
而且,那药中的血,怕是不能加了,之前在伯府给沈逸辰解毒,他就已经熟悉了她的这股血味了……
梁军医知道再劝也是无用,只能重重叹息一声,无奈地摇摇头,低声嘱咐了一句“千万保重身体”,转身投入伤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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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营内的沙盘前,气氛并未因援兵到来而真正轻松。
连绵数日的风雪终于停歇,但肃杀之气更浓。
城外,草原联军的号角声再次响起,伴随着沉闷如雷的战鼓声,震得城墙上的积雪簌簌落下。
他们似乎已从上次的挫败中缓过劲来,重新集结起庞大的军阵,在雪雾城下耀武扬威,开始了新一轮的挑衅与叫嚣。
沈逸辰的身体在梁军医的精心调理下,恢复的速度远超常人预期。
虽然重伤初愈,脸色依旧苍白,却已经重新接手了北境的布放工作。
他与孙鹤及几位北境军核心将领,正围在巨大的沙盘周围。
沙盘之上,雪雾城如同孤岛,被代表草原联军的密密麻麻的黑色小旗层层包围。
沈逸辰手持代表己方精锐骑兵的细长木杆,在沙盘上反复推演着各种可能的反击路线和防御策略。
每一次推演,都伴随着激烈的讨论和沉重的叹息。
“西北军……”
一位副将指着沙盘上离雪雾城不算太远的一个要塞标记,声音充满了不甘与愤懑。
“明明距离最近,若他们能及时驰援,何至于此!可恨那主帅是瑞王的死忠!我们派出去的三波求援信使,全都石沉大海,有去无回!他们……是铁了心要坐视我们北境军覆灭!”
孙鹤捋着胡须,眉头紧锁,如同刀刻斧凿:“西北军这条路,已然断绝。不必再奢望了。”
他看向沈逸辰,“逸辰,老夫此次星夜兼程,带来的人马,连同府兵、家将,总计不过三万之数。虽解了燃眉之急,但杯水车薪啊!草原联军虽受挫,主力犹存,据探马回报,城外至少还有十五万之众!且粮草充足,士气并未真正崩溃。敌我兵力悬殊,若强行出城决战,无异于以卵击石!”
沙盘室内一片沉寂,只有炭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兵力!兵力!这是横亘在所有人面前无法逾越的鸿沟。
守城,尚可凭借城墙地利和军民同心的血气支撑一时;但想要彻底扭转乾坤,击退甚至歼灭来犯之敌,这点兵力,远远不够!
草原联盟军的下一波攻势很快,下一步,又该如何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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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萱穿着那身不合身的小兵号衣,穿行在弥漫着血腥与药草气息的伤兵营帐之间。
她低垂着眼睑,看似专注于手中的活计,耳朵却敏锐地捕捉着从帅府方向隐约传来的、被风撕扯得断断续续的只言片语。
“……兵力悬殊……十五万之众……固守尚可,出击……难……”
“……西北军……瑞王……断绝……”
“……粮草……支撑月余……”
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石块,砸在林萱的心上。
她回想起,上辈子那场“钺狼战神”的惊世之战,她虽未亲历,但钺狼战神如何绝地反击、直取草原大首领人头的传说,早已传遍了大历朝的每一个角落。
那场战役的关键转折点,并非在雪雾城下硬碰硬的消耗,而在于——
雪雾城西边,那处名为“鹰愁涧”的绝壁悬崖!
根据传说,钺狼将军如同神兵天降,竟率领一支奇兵,从那条被世人认为飞鸟难渡、猿猴愁攀的绝壁之上,生生凿开了一条隐秘的通天险径!
他们如同幽灵般绕过了草原联军在正面布下的重重大军,神不知鬼不觉地直插草原大军的后方核心,切断了其补给命脉,更在万军丛中,悍然斩下了草原大联盟那位雄才大略、正值壮年的大首领的头颅!
大首领的猝然殒命,如同抽掉了支撑巨大帐篷的主梁。
他座下那几个早已虎视眈眈、各拥强兵的成年儿子们,瞬间失去了共同的敌人,压抑已久的权力欲望如同火山般爆发。
为了争夺汗位,为了瓜分父亲留下的庞大遗产和部落控制权,他们彼此猜忌,互相攻讦,原本铁板一块的草原联盟在极短的时间内分崩离析,陷入血腥残酷的内战泥潭。
前线的大军失去了统一的指挥和稳定的后方支撑,士气瞬间瓦解,最终被沈逸辰抓住战机,内外夹击,彻底击溃。
如今……那条扭转乾坤的悬崖秘径,尚未被发现!
她相信,只要有人提出这个想法,沈逸辰必能想到关键。
但,她现在该找谁,将这个关键的鹰愁涧传递出去?
梁军医是知道她身份的人,但不行,他一个军医,怎会突然通晓军事?
那就……
陆铁牛!
“夫……夫人!您……您怎么在这儿?!还这身打扮?!此处危险!你快回去!”
当女扮男装的林萱出现在陆铁牛面前时,陆铁牛震惊的声音都劈叉了。
“嘘!你听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