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唯一还留在车门外的、死死扒住金属门框边缘的右手,因为极度用力而指节惨白,指甲瞬间翻裂,鲜血顺着冰冷的金属流淌下来,在红月下呈现出一种粘稠的黑紫色。
时间在那一刻被无限拉长、扭曲。
“嗤——!”
一声尖锐、短促、冰冷得毫无感情的气流喷射声,骤然响起!
那扇厚重、锈蚀的钢板车门,仿佛被赋予了它自己的、带着恶意的生命。它带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以一种快得令人心胆俱裂的速度,猛地向内弹回!
沉重、冰冷、坚硬的门板边缘,带着巨大的动能,如同铡刀般狠狠撞向男生那唯一还留在门框外的、死死扒着门框的右手!
“咔嚓!”
一声清晰得令人头皮炸裂的脆响。
是骨头被硬生生切断的声音。
男生那只扒住门框的右手,从手腕处被车门边缘如同切豆腐般瞬间切断!断腕处喷溅出的温热鲜血,如同小小的喷泉,泼洒在冰冷的车门金属板上,发出“嗤嗤”的轻响,瞬间在锈迹上晕开大片刺目的猩红。
那只断手,带着几丝粘连的筋肉,无力地滑落下来,掉在布满碎石的地面上,手指甚至还保持着痉挛抓握的姿势。
“砰!!!”
沉重的车门彻底关闭。
严丝合缝。
发出一声沉闷而绝望的巨响。
隔绝了男生那戛然而止的惨叫,也隔绝了那片吞噬生命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黑暗。
车门关闭的巨响如同丧钟,在死寂的荒地上空回荡,震得车外剩下的人,像是瞬间被抽走了灵魂的石像,僵立在原地。
引擎还在徒劳地轰鸣着,那狂暴的噪音此刻却成了绝妙的背景音,衬得周遭死一般的寂静更加骇人。
站在他身后,原本准备跟着上车的女生,第一个崩溃。
她双腿一软,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噗通”一声瘫跪在冰冷的碎石地上。
她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倒气声,眼珠瞪得几乎要脱出眼眶,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沾满了男生鲜血的车门。
巨大的惊恐攫住了她,让她连尖叫的本能都彻底丧失。
青年研究员胃部一阵翻江倒海,他猛地弯下腰,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胆汁的苦涩灼烧着喉咙。
柏清风站在车头掀开的引擎盖旁,引擎舱里喷出的热气混杂着焦糊味吹拂着他额前的碎发。
他手中的匕首还滴着之前割开线缆时沾上的机油。
他看到了车门上那大片泼洒开的、粘稠的、还在缓缓流淌的暗红血迹。看到了掉落在车门下方碎石地上、那只孤零零的断手。看到了女生瘫跪在地无声崩溃的侧影。看到了青年研究员扶着车门呕吐的剧烈颤抖。
一股寒意,比这荒地上阴冷潮湿的气息更甚百倍,从尾椎骨瞬间窜上众人的头顶,冻结了四肢百骸。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
引擎还在轰鸣,单调而狂暴,如同嘲讽。
然后,死寂被打破了。
不是从外面,是从里面。
从那扇紧闭的、沾满鲜血的车门后面,从那厚重的钢板和布满红土的玻璃隔绝起来的车厢深处。
声音穿透了钢铁的屏障,微弱,却清晰得如同在每个人的耳膜深处直接响起。
先是…… 一种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像是无数根粗糙的骨头在相互刮擦,又像是指甲在用力地、绝望地抓挠着冰冷的金属内壁。
吱嘎…吱嘎…
声音黏腻而拖沓,带着一种非人的、令人头皮发麻的节奏。
紧接着,另一种声音加入了进来。
是啃噬。
清晰的、湿漉漉的啃噬声。
“咔嚓…咔嚓…”
那是坚硬的物体被强大的咬合力生生咬碎的声音。是牙齿穿透皮肉、撕裂筋腱、研磨骨头的声响。伴随着一种吮吸骨髓般的、贪婪而满足的“啧啧”声。
这声音并不响亮,甚至有些沉闷,仿佛被什么东西捂住。但在这片只剩下引擎轰鸣的诡异死寂里,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每个人的神经末梢!
瘫跪在地的女生猛地一颤,身体筛糠般抖起来,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指缝间溢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呜咽。
青年研究员停止了呕吐,身体僵硬地挺直,脸色惨白如金纸,死死盯着车门,仿佛想用目光穿透那层钢板,看清里面正在发生的、足以摧毁理智的地狱图景。他胃里翻搅得更加厉害,却连干呕的力气都失去了。
柏清风握着匕首的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咯咯”声。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冰冷的空白,如同冻结的湖面。
但那深不见底的瞳孔深处,却剧烈地收缩着,倒映着车门上那片狰狞的血迹,倒映着那轮悬在头顶、散发着不祥红光的巨大“月亮”。
啃噬声在持续。
咔嚓…咔嚓…啧啧…
单调,残忍,永不疲倦。
突然,车体毫无征兆地、猛烈地晃动了一下!
不是引擎运转带来的震动,而是整个沉重的钢铁车身,像一头刚刚饱餐一顿的巨兽,在满足地挪动它庞大的身躯。车身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呻吟,覆盖在车窗上厚厚的红色尘土簌簌落下。
那扇紧闭的、沾满了暗红血污的车门,正对着瘫跪在地的女生。就在车身晃动的同时,车窗上,那层厚厚的红土尘埃被震落了一些,露出了几道清晰的、自上而下的湿痕。
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如同垂死之蛇流下的血泪,正沿着冰冷的玻璃内侧,极其缓慢地、极其粘腻地向下蜿蜒爬行。新鲜的血液,混合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黄白色的粘稠组织液,在诡异的红月光下,闪烁着一种油腻而恶心的光泽。
那几道血痕越流越长,越流越宽,最终在布满灰尘的车窗玻璃上,涂抹开一片狰狞而污秽的图案。
那单调而恐怖、仿佛永无止境的啃噬声,终于……消失了。
死寂。
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重新笼罩了这片红月下的废墟。只有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在冰冷的空气中交织。
“嗤——!”
突然,那冰冷、短促、毫无感情的气流喷射声,再次刺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那扇沾满了鲜血的厚重车门,在众人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毫无征兆地、缓缓地、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从容,再一次……向外弹开了!
门缝一点点扩大。
门后,不再是刚才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车厢内部,不知何时亮起了微弱的、如同劣质蜡烛般摇曳不定的灯光。这灯光非但没能驱散恐惧,反而将车厢深处映照得影影绰绰,平添了无数扭曲怪诞的影子。
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腥甜气味,混合着内脏破裂的恶臭和铁锈的味道,如同实质的粘稠浪潮,猛地从缓缓开启的车门缝隙里汹涌而出,瞬间将车外的人淹没。
在那摇曳的光线下,车门内侧的金属边缘和台阶上,沾染着大片大片尚未干涸的、粘稠的、暗红发黑的血迹。一些细碎的、无法辨认的深色碎屑,粘附在血迹的边缘。
车门,彻底敞开了。
像一个无声的、黑暗的邀请。
那诡异的绿色灯光,静静地、执拗地流淌出来,照亮了车门外一小片布满碎石和扭曲金属的荒地,也照亮了僵立在原地、面无人色的其他人。
啃噬声消失了。
车门敞开着。
唯有那轮巨大、边缘模糊、散发着惨淡红光的“月亮”,依旧高悬在沉沉的、暗红色的天幕上,冰冷地、无声地,注视着下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