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宣辞迅速整理好思绪，缓缓睁开眼睛，那股由内向外的清明与从容，一如最初。
他撑着扶手站起身来，满意地拍了拍对面许清的肩膀，“继续加油，等我指令！”
再多撑会，等热搜热度升至总榜榜首的那一刻，就到了至关重要的决胜局。
我们这边的最后一招大轴，也希望对面可以好好接住！
许清单手托腮，半是认命半是调侃地摇头叹息：“唉，我好歹也是个艺人，怎么天天都在干公关的活……”
干就干吧，还不给我加工资，还没成为资本家就开始大肆剥削了！
无良老板！
而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无良老板，听到这句话，更是笑得如同一只奸诈的狐狸，“当然是因为我们公关有更重要的事情，而且能者多劳，这也是我对你能力的肯定啊！”
反正你也是从小被我剥削着长大的，早就不差这一回……啊呸，什么剥削！老板的事情能叫剥削吗？
那是坚定的认可，以及实战的锻炼！
现在的年轻人，个个都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哼！
“出来啦出来啦！”
一个穿着深色jk制服配暗黑烟熏妆、长发披肩活像《第五人格》里川上富江打扮的不明生物，“噌”的一下就从座位上窜出来，手里紧紧攥着一沓打印纸，飞奔至宣辞面前。
在二人之间距离相隔不足一米的时候，宣辞眼疾手快地伸出手掌，挡在身前，果断阻止了对方的继续靠近。
没错，这个位置就已经很合适了。
我不希望自己跟日系恐怖祖师奶靠得太近，尽管那只是一个coSER。
莫依依一边扶腰喘着粗气，一边双目亮晶晶地将手上文件往前一递，“东家，你……你让我人肉的那个‘小玉米’真实信息……基本都在这了！”
从最基础的姓名、年龄、照片、出生日期、家庭住址，再到网页浏览记录、网上购物记录、现实生活社交圈、往上数五代家庭族谱，满满当当十几张A4纸，是她整整一天的丰硕成果！
当然，后面那一堆乱七八糟的全没啥用，谁会关心她的星座、血型、生辰八字、家族遗传病史，还有家庭年收入多少、有几个兄弟姐妹。
这又不是要相亲！
宣辞连看都懒得看，只紧着前面两三页的基本信息认真研究，试着从规规整整的行句之中，窥见几分幕后推手的蛛丝马迹。
“有误差吗？”
莫依依笃定地拍拍胸脯，“绝对错不了！”
你可以怀疑我的公关水平，但不能怀疑我的黑客技术！
“这个‘小玉米’，绝对不会是宣凝的高中同学，因为她只是一个年仅十三岁的小女孩！”
十三岁？！
还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浮事新人换旧人呐！
莫依依清了清嗓子，将自己刚刚查清楚的信息娓娓道来：“她姓王，全名王招娣，是一个初中生，籍贯在江西，至于具体的家庭住址和就读学校，文件上都有写的。”
话音刚落，陈雪萦就迫不及待地上前询问：“那她的成分是什么，黑粉？或者是对家毒唯？”
“她的成分……很干净。”关于这一点，莫依依也感到有些意外，“我检查过她其他社交平台上的账号，发布的动态不多，内容也比较偏向日常生活，而且之前从来都不关注娱乐圈的。”
很难想象这么个人一出手，便直接引发了轰动大半个娱乐圈的舆论浪潮。
韩芷蕙将最后一口蛋挞塞入口中，歪着脑袋略一思索，“照这么说的话，她在现实生活中可能是一个文静内向的女孩，普普通通，不太起眼，并且大概率没什么朋友。”
这个年纪的小孩，但凡活泼阳光些的，基本上都非常热衷于从电子产品和互联网上获取闲暇乐趣。
退一万步来说，即便孩子本身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但也很容易被周围的朋友伙伴所影响，半主动半被动地组建起一定范围的网络社交圈子。
在这个时代，互联网身份如此干净的小孩，左不过就是性格孤僻、没有朋友、不太合群这几点。
“也有可能是生活环境使然，”欧阳堇紧跟其后，条理清晰地说出了自己的观点，“结合名字和籍贯来看，她应该是农村人，家里并不富裕，而且父母重男轻女，导致她从小到大，都没什么机会接触到那些烧钱的兴趣爱好。”
“譬如，追星。”
这应该就是最合理的解释了。
“可她又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跑出来造谣呢？”姚珍黛漫不经心地玩着发梢，百思不得其解。
依照现在调查出的信息以及大家的分析来看，她和宣凝完全就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也根本不存在任何的利益牵扯。
她甚至可能连宣凝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事情的真相很简单……”宣辞举起手机，冲着那份调查资料拍了几张照片，平静的语气之中，淡淡描绘出残酷的人生百态，“大概率是某个资本许给了她一些好处，诱使她用自己的账号，发布对特定艺人的诋毁言论。”
“这样的话，就算不幸东窗事发，舆论的利箭也只会指向首当其冲的造谣者‘小玉米’，而忽视掉她背后真正的操盘手。”
“也就是俗称的，替罪羔羊！”
寥寥几句话，几乎就点破了当代社会的不公。
身居高位的人想要除去竞争对手，又担心自己被别人抓到把柄，便随便收买一个傀儡，替自己处理一切见不得人的腌渍事，必要时候也可以弃车保帅，全身而退。
“要真是这样的话，那她还挺可怜的……”陈雪萦忍不住小声嘟囔了一句，心里莫名对那个从未见过面的“小玉米”泛起了几丝不忍。
说到底，她也算是资本权利斗争的牺牲品啊……
可能直到现在，她还不清楚自己到底闯下了多大的祸……
许清因为离得比较近，正好听到了陈雪萦的自言自语，无奈摇摇头，阴阳怪气地开口自嘲道：“对，她可怜，我们不可怜！”
那些不明真相、被迷迷糊糊带着走的无辜群众不可怜！
那些冲在最前面浴血奋战的粉丝们不可怜！
以及那个身处风暴眼正中心、还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得到消息的小倒霉蛋，也不可怜！
“小玉米”是十三岁，又不是三岁，这个年纪的小孩已经拥有独立的自我意识了，完全可以分辨什么事情是对的，什么事情是错的。
纵使她是年幼无知被人蒙骗，也无法抵消这么多人所经受到的实质性伤害。
宣辞将那本资料从头到尾过了一遍，心里已经有了合适的应对手段，“依依，你能查到‘小玉米’背后的资本，到底是哪个吗？”
莫依依下意识一愣神，有些尴尬地转了转眼珠子，“这点……恕我实在是无能为力。距离舆论爆发已经过去一天多了，掺和进来落井下石的娱乐圈资本，简直浩如烟海！”
望着她信誓旦旦一本正经的模样，姚珍黛哑然失笑，明显不太相信。
“有这么夸张吗？”
“……截至目前为止，有近两百家公司下场，站在我们的对立面。”
这其中有养明星艺人的公司，也有养营销号的公司，实在想不通宣凝这段时间到底做了啥，能让大半个娱乐圈如此忌惮？
对了，这近两百家仅仅是指明确不待见我们的娱乐公司，并不包括那些无差别嘲讽、看起来是两头不站纯凑热闹的搅屎棍。
支持派、反对派和中立派的全加起来，保守估计参与者有五百家。
姚珍黛不由得拍案大呼：“好家伙，一眨眼，我们这个小作坊都能飞出个顶流来了！”
不得不说，这待遇，真是众星捧月、奢华至极！
宣辞随手将调查资料往后面的桌沿上一放，“看来，我们得尽快去见一见这个‘小玉米’，让她发布澄清文案结束这场纷争，顺便试试能不能从她口中，套出些有关幕后资本的重要信息。”
陈雪萦点头认同，“幸好她在江西，离我们不算太远。”
如果赶飞机过去的话，也就只要一两个小时。
韩芷蕙正噼里啪啦地回消息，语气带着专属于苦逼打工人的幽怨无力感：“现在谣言还未平定，我们几个都很忙，走不开，谁能过去交涉？”
欧阳堇撑着下巴，认真分析，“一定要选个身份尊贵，气焰嚣张，总之极具威慑力的，让对方往东她就不敢往西，这才能达到最好的谈判效果……”
嗯，有道理……
几人的眼光，不约而同地就开始往宣辞身上聚集。
虽然不是每一项都完全符合，但我们这边，也就只有东家你一个人最有资格出面逆转乾坤了。
上吧，皮卡丘！
“没错，你们怎么知道，我已经确定好了一个最合适的人选？”
“是谁啊？”
“就是那些有权有势，爱凑热闹，而且还一天到晚闲着没事干的……”宣辞打开微信聊天框，快速划动屏幕操作了几下，直至发完了最后一道消息，眉头倏然舒展开来，抬头冲着大家勾起了一抹神秘莫测的浅笑。
“oK，已经联系好了，现在我们就等着静候佳音吧！”
虽然他们大部分时候都不太靠谱，但是像这种拼身份的环节，应该不至于顶不住……
“呀！”
突如其来的一声尖叫，如同石破天惊，瞬间就打断了宣辞的思路。
他颇有些无语地咬了咬后槽牙，强行抑制住想骂人的冲动，扭头望向正对着电脑屏幕一惊一乍的姚珍黛，“干什么，大白天见鬼了！？”
然而此时此刻，姚珍黛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电脑屏幕上，神情惊愕到微微有些呆滞，甚至都顾不上斗嘴和反驳，“你们快去看微博，孟千音的直播！”
“孟千音……”宣辞思索片刻，很快便回忆起了这个熟悉的名字，“就是之前被姜夭妍粉丝骂得狗血淋头的孟千音？”
她不是都已经一轮游淘汰了吗？
而且，她跟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又有什么关系，用得着如此兴奋？
“哎呀就是她！”
姚珍黛也来不及一个个解释过去，只是一味焦急地重复着：“赶紧上微博看她的直播，贼精彩啦！”
众人虽然不解，但也还是选择再信她一次，开手机的开手机，看电脑的看电脑，认准孟千音微博直播间，眼疾手快地点了进去。
这段时间，从一顺淘汰的学员们都已经陆陆续续离开了海涟岛，开启了专属于她们的新旅程。
几乎所有人都会在回到家的第一时间，于社交平台上发布些动态，既是为了跟粉丝互动，达到维持热度流量的目的，又算得上是一种小小的仪式感，象征着往事随风，重获新生。
而直播，当然也是最主要的互动手段之一。
从开启直播到现在，点进来的观看人数在一点一点稳步增加，不到十分钟便破了五千。
依照孟千音的自身情况来看，这个成绩也算是中规中矩，没有太差，至少比参加节目前的纯素人状态好多了。
不过有些意外的是，她本以为在外风评这么差，开直播肯定会跑过来很多黑粉跟网络喷子，到时候满屏弹幕估计都是不堪入目的存在。
可事实上，情况比她预想之中要好得多得多。
进直播间的都是一些纯正粉丝，态度极其温和友善，对自己也毫不吝啬夸奖之词，就算有一些不怀好意的黑粉溜进来，也基本上都会被正义粉丝们齐齐冲个稀巴烂。
使得孟千音不得不感慨，自己的风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正常了？
以及自己什么时候冒出来了这么多粉丝？
简直难以想象！
除了自己的粉丝以外，还有一小部分是节目里其他学员的粉丝，主要就是为了来多了解一下她们家正主在现实生活中的真实状态，以及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小秘密。
几乎全是一些关于热门学员的询问，左不过是那么几个人再加上那么几个常见问题。
其中自然也包括宣凝。
第一，选秀节目大热门。
第二，近期八卦大热门。
不论是粉丝还是黑粉，都难免会跑过来问东问西的。
只要不是那种非常敏感难以过审的奇怪问题，孟千音都是会认认真真地替她们解答：
“宣凝长得漂亮吗？我感觉挺漂亮的，是符合大众审美的那种漂亮。而且她的脸又小又精致，皮肤也很好，所以即使是素颜也非常扛得住。”
“宣凝的身高体重？净身高的话，大概是157、158的样子，因为她平时喜欢穿跟比较高的鞋子，所以大部分时候看起来也是超过160。体重应该是70多斤，反正不到80，现实生活中看确实挺娇小的！”
“宣凝唱歌好不好听？当然好听啦，她可是我们的初c！不过在节目正片里好像都没怎么展示过，或许是被节目组剪了……后续粉丝们可以期待一下哦！”
“宣凝的人缘吗？”孟千音看着从屏幕上划过的弹幕，嘴角微微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她性格很好，所以人缘自然也不必说，几乎全训练营所有人都喜欢她，或者说，是敬佩她。”
“你们稍等，我拿个东西……”她将身子侧到一边，似乎是将头伸到包袋里翻找着某样物件，然而直播间里的弹幕却并没有为此而暂停，依旧聊得正欢。
【南方女生158属于正常身高，也没有很矮吧。】
【坐标广东，153小土豆哭了！】
【宣凝真的好瘦啊！】
【感觉全节目里最瘦的两个学员，一个是宣凝，一个是林致雅。】
【宣凝人缘好不应该是共知吗？难道她们都没看过衍生节目？】
【估计就是被这几天的热搜给闹的！】
【姐姐能不能说一下最近宣凝热搜的事情，到底是真是假？】
……
“找到了！”不一会儿，孟千音就持着一把折扇，重新出现在了镜头正中央。
“这把扇子就是当初我快离开的时候，宣凝送给我的，上面还写着我的名字。”
将扇子打开，全方位立体无死角地向直播间观众们展示了三圈，简直就像是再明显不过的炫耀。
甚至连大家发出来的弹幕评价，孟千音都暂时顾不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