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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中文网 > 历史军事 > 那年那景那些人 > 第22章 母子讹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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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到了岸边,客船来来去去,人满为患,拖家带口小包大包者比比皆是,码头拥挤,他们直至黄昏才上了岸。

百里护卫指了指前面不远处:“找好了,就在这家吧。”

吃过饭,天彻底暗下,纳兰长秋道:“你有伤在身,如今上了岸,不妨多住几日,等伤好些了再走,哎,话说你要去哪?”

“麻烦你们了。”唐燕儿道:“我家遭了难,我爹临终前要我去投奔陈国公陈家,我上船的时候和我弟弟失散了,他应该也会去,只是我暂时还不知道他们搬哪儿去了。”

她虽与眼前之人相识不过一日,可一个能跳下广河来救她的人,能坏到哪里去?

那是恩人,更是她这一生的贵人,她虽未念过什么书,可也知道老话:“待你好的人,便要以诚相待。”

纳兰长秋不语,果然眼前姑娘不简单,怪不得会被人盯上,甚至还用弩箭追杀。

只如今的陈家却是大不如从前,好不容易出了个极为出挑的陈大将军,扭头成了驸马,致使陈家仕途暗无天日。

那个坐着牛车赶去北边的太上皇帝离开奉天之前,可是派了不少人去前面浴血奋战。

那个和公主恩爱的陈驸马也在其中,想来已去了黄泉。

她披过甲,拿过刀,挥过枪,弯弓射过匪,策马杀过贼。

她知道,杀红了眼的人其实不怕死,为国为家而战,哪怕躯体冰凉了,心也是热的。

可如果身后出了乱子,那真是哭都流不出泪。

她也曾是军人,光是想想,便觉骨头缝里都是冷的。

唐燕儿瞧了一眼纳兰长秋结痂的手:“要是你们不方便的话,我自己去就行了。本就耽误了你们太多时间了…”

“没事,只是觉得意外。”纳兰长秋道:“那样的大家族很好找的,现在人多,随便问问,他们走一般是大伙儿一块走,虽然北边丢了,但他们在南边不可能没人,我们帮你问问,然后送你过去。”

“嗯。”

……

日升月落,百里护卫已然打听清楚,李元楠一早就来向纳兰长秋禀报:“新皇迁都永州定安城,很多大族比我们先得了消息,早跑了,陈家也过去了,等进了定安城,我们再打听打听就知道了。”

等唐燕儿好些了,大伙儿准备动身去永州,李元楠买好了普通马车,备了不少干粮。

百里护卫还想跟随,纳兰长秋私下里对他道:“百里叔,您是我长辈,我不跟您说客套话,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就算您受我姑父姑母所托,如今也该回家去了,您的家人一定都等着您,您不用太担心我,我是什么性子你还不了解吗?我每年会给你写信……”

百里护卫红着眼眶,却没有强留,行了别礼,拿着一小包打发下属的几两碎银道了声:“少主保重啊。”

“百里叔保重。”

……

将唐燕儿扶上马车,放完东西的纳兰长秋从马车里钻了出来,默不作声在李元楠旁边的车儿板子上坐下。

李元楠欲张口让她进里头坐着,可想到她必会来那么一句“里头闷死了”便住了嘴,驾马车在来往匆匆的道上走着。

“啊呀!”

没过一会儿,忽而一个老人家倒在了车轮前,李元楠猝不及防,堪堪将马车停下,可轮子还是挨到了老人家。

那老妇倒在地上,开始“哎哟哎哟”喊了起来,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将街边来往的路人引过来,驻足观望。

“好疼…哎哟哟哟哟……哦哟哦哟,我的我的腿要断了……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孙儿,这可让我怎么活?哎哟哎哟哎哟哟哟哟……”

李元楠皱眉,刚要发作,纳兰长秋亲自下车去扶,满脸关切与惊慌:“老人家,你没事吧?起来先……”

老妇人与冰冷的地面如胶似漆,半步也不肯挪动,只泪眼汪汪瞧着或停留或来往的路人,那哀哀戚戚的模样,似是被人打残的野狗,好不可怜。

“娘!”人群中,一名汉子冲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着老妇嚎啕大哭:“我的娘啊,娘,你没事儿吧?”

众目睽睽,母子相依为命的模样真是凄凄惨惨,有人愤愤不平:“你眼瞎吗?怎么驾的马车,这么大个大活人也能撞上去?你驾的什么马车!”

“就是,鸣和鸾、逐水曲、过君表、舞交衢、逐禽左,这五御你怎么学的?!”

“不说都学会,那太难为你了,可你好歹会一点吧?”

“但凡会一点也不至于撞到人,把人撞成这样,造孽呀,啧啧啧……”

光天化日,乾坤朗朗,李元楠心中咆哮,默不作声听着千夫所指,静看黑白颠倒。

有老谋深算者唉声叹气道:“小子,你就认了吧。”

“是啊,还是掏些银子了事得了,若真去了官府,不仅要判你,还耽误时间。”

大景的政策是好的,只是这些年稍加宽容。

听说是泰元年间,有位姓裴的衣冠禽兽判了一个案子。

案子是一个驾着马车的朱车夫,在道上撞了个老人家,然后客客气气把人扶到医馆里治,可这老人家和膝下儿女啊,却是转头就一纸诉状将朱车夫告上了公堂,要赔钱!

裴清官明察秋毫,断案神速,手中惊堂木一拍,直接判了那朱车夫赔钱流放,还说了句百姓们记忆犹新的话:“不是你撞的,你为什么要扶!”

朱车夫家里过得原也不错,不说锦衣玉食,却也三餐无忧,先前是在村里头种地,后来弟弟科考虽然落了榜,却跟人去做生意混得风生水起,于是便给他买了辆马车。

朱车夫学会了怎么驾马车,这日子就越过越好,有货的时候就卸了棚顶车去拉货,没货的时候就在大道上溜达。

可打那日之后,是房也卖了,车马也卖了,娘愁白了发,一个稚嫩孩童和身怀六甲的孕妇,只能眼泪汪汪看着自家的顶梁柱被“送”去了他乡。

他弟弟三告官,可低贱的商贩哪比得过青天高官,案卷入了朝廷也不知可有人见?

只做小生意的年轻人,自然是没溅起什么水花,屡次上告也不过是石沉大海罢了。

当时这事上了小报,有人哭笑不得:“六如龟壳,硬且无用。”

有人仰头骂:“官仓老鼠大如斗,见人开仓亦不走。”

那事儿过后,又出了起同样的案子,因着实在找不出车夫没撞的证据,便也让人赔了钱,顺带去风吹日晒几年。

流放前,那人拎着柴刀,趁夜将那户人家送去了西边,自个儿也被判了秋后问斩。

儿子科举断了,女儿嫁不出去,自个儿媳妇也改嫁了,好好的一个家就这么散了。

自打那两起案子后,往后再有被撞,或是讹人的,若是被告的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那就通通赔钱了事。

这些年这样的案子越来越多,被讹上就跟沾了狗皮膏药一样,不是赔银子,就是赔银子,早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

老妇人仍旧“哎哟哎哟”喊着,对众人鄙夷视若无睹,却以默不作声将手伸进马车轮子里,只恐马车跑了去:“哎哟,好疼哟……我的腿,我的腿,哎哟,嘶……”

“娘,你没事儿吧?”男子痛心疾首,涕泪横流。

“咔嚓。”

人畜无害的纳兰长秋一双手轻轻抚过那老妇双腿。

“啊!”

“没事,你娘死不了。”

老妇越发撕心裂肺惨叫,惊恐地望着将手放在她腿上的纳兰长秋,只见她神色平静,满脸关切道:“老人家莫怕,既是我们撞了人,自会负责的,你的腿伤了,我们带你去医馆瞧瞧,尽量给您医好。”

“哎哟哎哟,苍天啊!我的天啊……”

有苦难言的老妇人疼得满头冒汗,泪如雨下,比之刚刚一味的哭天抢地,此刻更让众人心中些许不忍。

有那心直口快者看不过眼,开始训斥起来:

“哎呀,我说这位郎君你能不能轻点,你是不是碰到人家撞到的地方了?”

“就是,你又不是大夫,赶紧找大夫来瞧瞧吧,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儿,你可不能想着省银子,会遭报应的。”

“就是啊,她都这么老了,也没几年好活了,还要被你们的马车撞,真是遭罪。”

“这人心真狠!”

看着老母亲像狗一样爬着,想站起来却是怎么都不能,年轻男子双眼充血,歇斯底里怒吼道:“我要报官!”

纳兰长秋道:“哪的话,就算你们不报官,我也是要自己去官府自告的,我今日将人撞了,伤了人的腿,该赔的我一定会赔,放心。”

“光天化日你竟出手伤人!?”那男子气急败坏:“我要告你,告到你吃牢饭!”

官府离的并不远,一群人闹哄哄便到了衙门外。

公堂之上,纳兰长秋作揖道:“我撞人了,我打算赔钱,他们要告我,敢问官老爷,此案如何判?”

按大景律,寻常百姓见官不跪,哪怕身处公堂之上,便是见了天子也只需躬身行礼。

青天大老爷听人说是撞伤了腿,又听人说似是伤了腿,心中了然:“既是伤了腿,那就赔一些银钱了事。”

“官老爷您不能……”

“我愿意多给一些。”

母子二人哭得更凶了些,只眼睛时不时看着纳兰长秋。

官老爷看了母子二人,摇了摇头,那撞了人的郎君气质显贵,一看便是有钱人家出来的,想来他二人还未反应过来自己已然碰上个狠家伙。

人家积极配合,愿意给钱救治,又怎会平白伤人?

便是真伤了人,至多不过多掏些银子罢了,人家给得起,他二人也不能如何,想来还会乐呵呵接下,只往后怕是不能一块在外头紧紧相拥着哭天抢地,赚的盆满钵满了。

“人家都愿意陪你们,你们还有什么不愿意的?”

男子出声打断:“不是,赔是要赔,但是这人,伤了我娘…官老爷您看要…”

“八十两!”

母子二人再无言语,只时不时抽泣哽咽,似是默认。

官老爷道:“他是用马车轮子伤你娘的,那他赔你钱,也是天经地义,既然他愿意赔,你们接着就是了。”

男子赶忙解释:“不,他不只撞了我娘,他还……”

官老爷却摇了摇头:“这本官就听不懂了,他撞了你娘,你娘伤了,所以他要赔钱,既然人家愿意赔钱,又怎么会在撞了你娘之后再伤你娘了?这与他而言不是要更多的钱吗?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是啊,既然人家愿意赔钱,那就是想快些将人治好,又怎会出手伤人呢?”

“哎,你们谁看见了,这位仁兄有没有伤人?”

众人片刻沉默,面面相觑,仔细回忆,只记得纳兰长秋“轻轻”握了握那老妇的腿。

若轻轻碰一下也算伤人,那这天底下哪还有干净的,谁又敢说自己没伤过人?

“就只是轻轻的碰了一下,这……算重伤吗?”

众人摇摇头,纷纷仗义执言:

“这算哪门子重伤?”

“这简直无理取闹!”

“就是,这人胡说八道呢,想多拿些钱吧?”

男子被说的涨红了脸,可哽在喉间的那句“你们胡说”却怎么都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