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只手，六只眼睛。”
“那还是人吗！”
莫琳琳一手叉腰煞有其事的敲了小弟的脑袋，顿感颇为无奈，哪怕他们确实有着那些轮回了上百年的记忆，可那些记忆里也只是在五年里不断循环，在将那些不甘的，绝望的情绪都释放出来之后，那些记忆就像是梦一般在醒来后逐渐模糊。
但就算是真的还有着那些记忆又能怎么样呢？
那五年里的轮回可不会有多少人能有机会直面诡异。
莫琳琳现在只感觉有些头大，她很清楚在外面游荡的那些长着四只手六只眼睛的怪物根本不是人类。
可她的这两个小弟却觉得一切正常，他们甚至会和那些怪物正常交流，反倒是莫琳琳成了唯一的一个不正常的人。
“我问你们，你们有几只手几只眼睛？”
潘水纹听着大姐头的话抬起了自己的手看了看开口，“两只手。”
“那我有几只眼睛？”
程湘抢在潘水纹之前回答了大姐头的这个问题，“两只眼睛。”
莫琳琳点点头又问，“那我再问你们，正常的人类有几只手几只眼睛？”
“四只手，六只眼睛！”
这次两人异口同声。
这根本就是不带任何思考下意识就做出的回答。
听到这个回答，莫琳琳瞪大了双眼，简直就要被这两个蠢货给气昏过去。
她深吸了一口气，“所以，你们的意思是，我不是正常的人类？”
莫琳琳指了指自己，她已经被气到发红的脸蛋微微颤抖。
两兄弟对视了一眼，“大姐头，你当然是正常的人类。”
“那我为什么只有两只手和两只眼睛！”
“因为你是大姐头啊。”
“你们...”
莫琳琳不得不暂时放弃了纠正这两个白痴的人类观。再多说几句她觉得她可能会想打人。
于是，小女侠又坐回了地上，开始思考要怎么带着这两个白痴从这里逃出去。别说要带着他们俩出去了，就算只有她一个人都很难。
但她是一定要把这两个傻子带出去的，谁叫她是大姐头呢？在院长还没失踪之前她就已经是孤儿院里的孩子王了，在他们孤儿院的那块地，有谁不知道她莫琳琳的大名？
家里谁丢了东西，谁家遭了贼那可是都要来找她帮忙的！她可是第九街区的大侠！
莫琳琳在心中暗暗思索，她很清楚，只要不揭穿这群怪物，这群怪物也不会对他们怎么样。可一旦表现出异样，那可能会死得很惨。
因为她亲眼看见了带着他们来到这间隔离室的姐姐被那群怪物分食的样子——昏黄的灯光下，洁白廊道被橙黄色浸染，它们均匀的涂抹在墙面上，而那些断肢和鲜血杂糅在一起像是一柄尖刀撕破了墙面的昏黄，甚至好像还撕裂空间的隔阂，直击她的眼膜。莫琳琳甚至有种错觉，被那些怪物撕咬的是她。那每一次鲜血的飞溅都让她产生了幻痛。
那是她的身体在恐惧，大脑的每个神经元都在通过释放微弱的生物电来警告她远离怪物。
如果不是她反应快，趁着那些怪物还没注意到她赶紧溜进了隔离室，现在外面那些血红色的墙也有她一份。
她应该庆幸那些怪物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也很庆幸最后一个进到隔离室里的是她，而不是她那两个小弟。
用脚趾头想想都能想到要是他们两个看到那样的场景肯定失声尖叫。
在她将门轻轻合上将那些咀嚼着人骨的声音隔离在外面之后她终于瘫坐在地上。
然后她就发现了那些怪物游走在人群中，却无一人发现异样。
只要有人发现了异样，那些怪物就会立刻将他杀死，那些死在她眼前的人已经有不少了。
现在的走廊中那些血红色的液体已经铺了厚厚一层。
很可怕，仅仅是想起那幅画面就让人感觉浑身发抖，手脚冰凉，恐惧得像是置身于深海中无比窒息。
莫琳琳强行终止了那层恐惧在脑海中泛滥，她在心中叹息了一声，然后又攥紧了粉拳。
她要活着出去，活着带着她的小弟们离开这里。
在此之前，她需要一个理由，一个合理的理由从而在不惊动那些怪物的情况下离开这个充斥着怪物的地狱。
她抬起头看向隔离室门旁的那扇玻璃窗，透过那层玻璃窗她能看到那些怪物正身穿白大褂手捧笔记本在记录着些什么。
它的六肢体无比修长，身体的肤色比起墙面原本的颜色还要苍白，六只眼睛不规则的长在脸上，那些黑色的瞳孔正在与她对视，多出的那双手正死死的贴在玻璃上，莫琳琳甚至能透过她的超凡能力看清掌纹。
好可怕好像就这样不管不顾的逃走。
莫琳琳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这些，但她却不能这样做，只要她表现出恐惧，表现出一丝在面对这些怪物时的不自然，那么她就会变成食物，变成残肢，变成那些飞溅在墙面上的血液。
于是，她对着那扇玻璃扯出了一抹微笑。同样的，外面的怪物也回予了她一抹诡异的笑容，那种几乎是仅仅是看到都能让人感觉心跳变得僵硬，浑身血液变得冰凉的笑容。
莫琳琳藏在身后的手几乎要握出血来。
“大姐头，怎么了？”
很显然，两个在莫琳琳看来脑子被夹过的小弟看出了她的不对劲。
“没什么。”
女孩站起身摇了摇头，慢慢的靠近那扇玻璃，她需要出去，至少得到离开这间隔离室的机会。
否则所有的一切都是空谈。
“大姐姐，吃的什么时候才好啊，我们有些饿了。”
她伸手摁住了门边的一个开关向着外面那个怪物询问，一边询问一边透过玻璃观察走廊里的情况。和先前一样，那些鲜红的血液依旧无人清理，它们还顽固的留下了一个又一个的脚印。
她离窗口很近，那个怪物几乎要将脸贴到玻璃上，口水给光洁的窗染上了污渍，它们拉着晶莹的丝线蜿蜒在窗户上。看得莫琳琳一阵反胃。
她只是想知道这扇门还有多久会再次被打开。
这间隔离室除了门，并无额外的开口，这就意味着要将食物送进来的话，需要把门打开。
莫琳琳不清楚为什么隔离室会是这样的设计，在她看过的那些小说里，就算是关着犯人的监牢在门上至少会开一个小口。
但这里并没有。
“小朋友，是肚子饿了吗？距离今天的饭时还有五十三分钟，再忍忍。”
这不是外面那个怪物做出的回答，莫琳琳看见了一个男人匆匆走来，他星火作战服里衬的扣子被解开露出隐藏在里衬下的锁骨。
男人对着她露出了温和的笑容。他站在一群怪物的簇拥之后，所有的怪物都在对着他流口水，这幅画面让莫琳琳看得冷汗直下，一时间没开口回答，男人在看到莫琳琳的反应之后微微皱眉，对着身边的怪物说了些什么，在进行了一次莫琳琳看不懂的交流之后，他微微点头继续开口，
“你们刚从外面回来是吧，还有认识的人在外面吗？可以的话你们可以出去带他们一起过来哦。”
男人的话显然引起了骚动，莫琳琳看着那几只怪物的眼珠子在咕噜咕噜的转，让人有些反胃。
不过莫琳琳的反应很快，她重重的点头抓住了这唯一能出去的机会，“我们孤儿院那边还有人没撤离到避难所里，我们可以去带人回来。”
“可以。”
男人点点头，“现在出发？”
“嗯，现在出发。”
莫琳琳鼓起勇气应下了这件事。
只要能出去。
而同一时间，在避难所的门外，余年后退了几步，眼底冒起金光。他的目光冷冷的注视着眼前的燃星众人。
赵炎也感觉到了些许比风雪更甚的寒意。
这是什么时候？为什么？他们怎么会同时中招？我又为什么没中招？
赵炎身上命火爆燃，他发觉这几位同伴的身形开始扭曲，几人的身体都开始向着他们所说的形态变形。
他们所有人都多出了四只眼睛和一双手。
直到这一刻，赵炎才意识到，好像一直以来他们就是这样的，从未发生过改变。
只是他赵炎的认知出现了错误，将这些怪物误认成了自己的队友。
那么，真正的曲靖安他们去哪了？
赵炎来不及多想，周身的火焰在空气中勾勒出一柄又一柄的黑金长枪。长枪贯穿了寒冷的空气，裹挟着蓝色的火焰朝着那几个怪物呼啸而去。
“认知污染。赵队，你们在避难所中经历了什么？”
余年凝眉看向那几个被长枪钉在地面却仍然在疯狂挣扎怪物。原本皮肤上的肉色已经彻底褪去露出了苍白。六肢变得无比修长，目测整体的身高有三米。
赵炎的脸色无比难看，这些怪物是由曲靖安他们变成的吗？还是单纯因为污染才导致他认知出现错误，将这些怪物认成了自己的队友。
他站在雪中长叹了一口气，望着被长枪钉在地面的疯狂挣扎的怪物心中有些不安。但也只能先压下心底的情绪，将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余年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应该只是简单的污染，否则在你发现的那一刻就会产生新的污染源。”
？会产生新的污染源？这个说法第一次听到。
赵炎若有所思，“我要回去，一起？”
他抬起眼看了余年和那位幽灵少女，表情无比严肃。
“当然，这不是必要的，只是个建议，如果你们也要进去的话，结伴一起走可能会好上很多。”
余年没有立刻做出回答，下去能救人，但很显然会耽误他的时间，陈可可那边的情况不是很妙，时间还是有些宝贵的。
可是他现在也不清楚到底要去哪里找那块青铜镯。
等赵炎处理完眼前的事情再问问吧。
说不定燃星知道城主在哪个避难所。
一阵思索过后，他指着那几个怪物问道，“这些，你打算怎么办？”
赵炎清楚余年想表达的是什么。
因为现在根本没办法区分到底是曲靖安他们变成了这些怪物，还是赵炎误将这些怪物当作了曲靖安。
“不管是不是由曲靖安他们变成的，这样的污染已经不可逆了。”
赵炎的眼神暗了暗，“打入沉睡然后进行收容吧。”
见状，余年也没再多说什么。
深蓝色的火焰从长枪上蔓延开始灼烧那些怪物的身体，尖叫声在这条街道炸响。
“队...长...”
在那些令人抓狂的尖叫声中很突兀的出现了一声轻叹，很轻很轻，但还是被赵炎精准的捕捉到了。
他的神情有些不自然。
“它们是假的。”
余年自然也是听到了那声队长，他指了指那些在命火灼烧下的血肉，那些血肉正冒着浑浊的黑气。“是纯粹的污染物质化形成的怪异。”
“嗯。”
在确认那些怪异失去了活性之后，赵炎从腰间拿出一个充满科技感的黑色方块，手指在上面一点，一层蓝色的涟漪在它的表面来回激荡，随后迅速分裂成数十块露出中间球状的蓝色发光体。
黑色的污浊气体瞬间被吸入。
原本躺着几只怪物的空地上已经空无一物。
唯一有变化的就是那个黑色的方块开始泛出了红光，将表面分成了五十四面小方块，宛若一块通体漆黑的魔方。
“这是‘锲’？”
余年觉得这个东西十分眼熟，他的语气里带着些许不确定。
“嗯。星火用来收容小型污染的容器。”
赵炎的表现很淡定，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在正常不过的事。
但余年此刻的心里却是无比的惊讶。
这个玩意的出现可以追溯到永夜纪元之前，余年很确定，这项技术应该早就被遗失在历史的迷雾中了。
这哪怕是在光辉纪元，科技与机械之神教会最为鼎盛的情况下，那些教会顶层的科研人员都无法复刻的技术。
为什么？
余年摇摇头收起了思绪，一下子翻出那么多记忆不是什么好事，他只感觉自己的脑袋有些胀痛，然后他就问出了早就想问的问题。
“赵队，孙城主在哪所避难所里？”
“你问这个做什么？”
赵炎心底原本已经产生了些许信任，但现在余年突然问起的这个问题让他不得不警惕起来。同时心底也有些不自然，因为他真的知道城主在哪，他和他捡到的那个孙女，就在现在他们将要去的这所避难所里。
余年突然这样问，赵炎心底的警惕已经提到了最高，他的身体开始微微前倾。
果然不出他所料，余年看着赵炎那副要冲上来一决生死的表现，有些头疼，不过他却表现出了强硬的一面。
“如果我真的不怀好意，就凭你还拦不住我。
我是认真的。”
他表情冷漠，他死死盯着赵炎的眼睛，“赵队，你只是三次爆燃。哪怕是特殊的爆燃我也有很多种方法能问出孙青山在哪，现在我只是选择了较为友好的方式。
如果不信，你可以试试。”
余年没有太多的废话，他立在原地，时刻注意着赵炎的动作。
“喂喂喂，怎么突然就要打起来了！”
幽灵小姐见气氛有些不对，但她也确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一切只能靠赵炎脑补，这本是余年的身份一直都是星火中的一根刺，疑点重重，没有对他进行收押已经是最大的让步。
不过，双方的僵持没有维持太久，因为赵炎真的动手了。
数柄暗金长枪呼啸而至，将余年死死的包围，但他的表情依旧，只是摇摇头，“赵队，二次爆燃不够的。”
说完，黑色的音符构成的五线谱瞬间出现将那些长枪死死的困在了半空。
余年屈指一弹，金色的流光越过那些长枪射向已经退离到街道对面的赵炎稳稳的停在了他的面前。
“走吧。避难所里发生的事我也许有些头绪，我们可以边走边说。”
余年眼中金光闪动，他的目光越过那些冒着蓝火的长枪开口对着对面的青年说道。
赵炎转变得也很快，他熄灭了可视化命火。
这位留着寸头的青年点点头向余年走来，神色如常，就好像刚刚那一瞬间的打斗是幻觉“现在我们还要下去的话，就不能走正门进入了。这样一定会引起怀疑，而且我们会第一时间被控制。”
余年将要迈出的步伐又停了下来，两人的表现相当的淡定，只有幽灵小姐还在风中凌乱。
怎么突然就打起来了，然后怎么突然就不打了？
你们到底在搞什么？
“那你打算怎么进去？避难所应该只有一个入口的吧？”
“避难所在地下，凭借燧人当初设计时的科技水平，那么大的地下设施肯定还需要通风口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从通风管道进去？”
余年表情有些古怪，这算什么，cos超级马里奥吗？但他还没来得及吐槽，幽灵小姐清脆的声音就在两人之间响起。
“余年，有人上来了。那个电梯。”
于是，两人一幽灵同时将目光投向了避难所所在的那栋大楼，随后赵炎的声音幽幽传来，“找通风管道可能耗时会很长，要不我们还是从正门直接进去？我记得你现在是幻光师吧？
光学迷彩能做到吗？”
他终于在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推翻了先前的主意，既然有人上来，那应该就代表来人会回去，这也许是一个机会。
余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吐槽，但是他也觉得赵炎说得没错，在城里找通风管道可能确实有些虚无缥缈了，可是光学隐身真的能躲过那些检查....吗？
哦！他懂了。
原来如此，赵队脑子还是挺好用的。还好好用，不然刚刚赵炎真要直接爆发的话，真的会很棘手，要真这样的话，对付三次爆燃的赵炎远远没有他嘴上说得那么简单。
如果是普通的三次爆燃还好，但赵炎的命火可不是普通的命火。
余年没多说些什么，他点点头，“就我们两个人的话，能维持半个小时，但是你不能离我太远。而且我们还不不能出声。”
“那现在就先看看情况吧。”
赵炎快步后退，在确保距离足够后将身形隐藏在了灰雾中。
余年撇嘴，打了一个响指，整个人像是被橡皮抹去一般隐藏消失在了街道上。
这里只剩下了一地的白雪，以及些许被命火蒸发后留下的水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