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绎与袁今夏在桌前坐着,少有的安静,两人各自端了一本书在读。
岑寿见门开着,离门还有几步远的距离,便叫上了,““大哥哥,怪事了,怪事了。”
陆绎放下书,问道,“怎么了?可是查出什么来了?”
袁今夏也抬起头瞧着岑寿,一脸的疑惑。
“大哥哥,小寿查遍了黄册,并未查到司马长安这个人,当时我还曾询问小吏,他亦说不清楚,他还说这些年并无异外情况发生,没有丢失和损毁。”
陆绎微微蹙眉。袁今夏接话道,“这确实是怪事,官府中怎么会没有登记呢?” 遂转向陆绎说道,“大人,卑职在六扇门,平日里除了办案,琐事也较杂,常为百姓调解纠纷,对登记造册这种事较为熟悉。”
“你说说看,有哪些可能?”
“第一种可能是因为人口流动与管理疏漏造成的逃户现象,但如司马长安这样身份和地位显赫,显然不是;第二种可能是黄册制作过程中的失误或者保管不当,但岑校尉刚刚已经言明小吏否认了这个;第三种可能是一些身份特殊的人,如皇室宗亲、贵族、功臣等,他们的黄册可能有专门的管理,不与普通百姓的混在一起,或者是海盗、山贼等,他们通常也不会被正常登记在黄册中。”
陆绎听罢,略思忖了下,说道,“司马长安是杭州的富商,若官府中没有登记造册,他又是如何经商的?”
“大哥哥,许是小寿遗漏了什么,小寿再去重新查过。”
“不必了,再查也查不出什么来。”
“大人,司马长安,会不会是一个假名字?假身份?”
“有可能。”
“若是假的,那他所行之事和目的,就值得推敲了,大人,之前您曾提过要去查翟兰叶藏身的那个村子,不如我们现在去吧?”
“再等等,等敏儿的事了了再说。”
“对呀,这个司马长安,要娶敏儿的也是他,说不定从这里能得到些什么线索,”袁今夏用食指轻敲着桌面。
岑寿见状,暗道,“袁姑娘的习惯都和大哥哥一般无二了,倒真是天生的一对!” 想起刚刚进来时两人各捧着一本书读,便有些不解,“袁姑娘何时也喜欢读起书来了?”
陆绎见岑寿神态,便说道,“别站着了,坐下喝杯茶,查了大半日的黄册,不累么?”
“嘿嘿……不累不累,”岑寿笑着坐下来,倒了一杯茶,只喝了一口,便伸长了脖子向陆绎和袁今夏桌前放着的书看去,左瞧一眼,右看一眼。
“小屁……”袁今夏只说了两个字,便收住了,立刻改了称呼,但调侃的语气却没变,“岑校尉,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我就是好奇,大哥哥读书倒是平常,你也读起书来了,却是怪事。”
“怎么就怪了?我就不能读书么?岑校尉,你莫看不起人,我虽不能出口成章,但多少也能倒出些墨水来。”
岑寿瞟了一眼陆绎,目光中似在询问,陆绎没理会,将头微微偏过去一些。
岑寿便大着胆子呛道,“我倒是信啊?墨水吃起来容易,倒出来可就难喽。”
“不信咱们比比?就这本书,一刻钟背下来三页,错一个字的便要接受惩罚,大人在呢,就作为咱们的见证人,如何?”
岑寿伸出手将那本书折叠上,伸长了脖子去看,立刻瞪圆了眼睛,说道,“你拿《洗冤录》与我比试?不干不干,你平日里专门研究这些,我又对他没兴趣。”
“认怂倒是快!”
“谁认怂了?”岑寿站起来说道,“换本书试试,你敢么?”
袁今夏也站了起来,说道,“你说换就换啊?我为何要听你的?就这本书,就在此刻,你敢不敢应战?”
“大哥哥,她欺负人,您也不说句公道话?”
“大人,他耍赖,您管不管?”
陆绎被两人吵得头疼,索性装作没听见,将手中的书举得高高,遮住了脸。
两人继续争吵个不休,各说各的理……
“大人,卑职回来了,”岑福的声音响起时,两人的争吵也戛然而止,陆绎总算清静了下来,将书放下,问道,“可有收获?”
岑福摇摇头,“翟兰叶始终没再出现,小和山也没有什么动静,不过,卑职在回来的路上倒是看见了两个熟人。”
“熟人?”
“是乌安帮的少帮主谢宵和堂主上官曦。”
岑寿嘴快,问道,“他们来杭州干什么?”
“杭州有乌安帮的分舵,卑职看见他们时,他们正是去乌安帮分舵的方向,两人行色匆匆,表情也甚是严肃。”
“大人,谢圆圆和上官姐姐来杭州,许是乌安帮内部之事,与我们要查的事应是没有关系,否则的话他们大可以来官驿寻我们。”
岑寿说道,“那最好,我可不想看见他,也不想听见他来官驿聒噪。”
“这两日我们终止一切行动,静观其变。后日是敏儿出嫁的日子,岑福,你随我一起去。”
“表小姐要出嫁了?”岑福非常吃惊,“这……这么突然?要嫁给谁?”
“司马长安,”袁今夏和岑寿异口同声。
“什么?这……怎么可能?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袁今夏和岑寿便抢着说起来,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岑福脑袋便跟着左转一下右转一下。直到两人说完,岑福一颗头两个大,但还算清醒,对陆绎说道,“表小姐出嫁,大人又在此地,舅老爷和夫人都没有邀请您,这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啊?”
不待陆绎张嘴,岑寿便说道,“哥,你换个脑袋再想想呢?”
“舅老爷是想另攀高枝了?”岑福心中早有疑惑,此时方才敢说了出来。
陆绎点头。
“那他会不会做出对大人和指挥使不利的事来?”
陆绎淡定地说道,“父亲对舅父一家仁至义尽,想必他也说不出来什么。”
“那大人呢?您拒绝了舅老爷联姻,他会不会怀恨在心?卑职是担心,他会在暗中与司马长安串掇,置大人于不利之地。”
陆绎淡淡一笑,说道,“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大人是想借机查出司马长安的真实身份?”
陆绎点头。此时三人方才完全明白过来,皆纷纷赞道,“大人高明!”
“行了,这两日放松些,该干什么干什么,”陆绎说罢又拿起书来。
袁今夏试探着问道,“大人,卑职还要……继续么?”
“你刚刚不是说,这本《洗冤录》对你帮助极大么?继续!”
“啊?”袁今夏一副不情不愿的表情,小嘴也嘟起老高。
岑寿和岑福瞧着热闹,偷着笑。
袁今夏冲两人嗔道,“想笑就大声笑吧,憋着不难受么?”
“哥,咱们去练武吧,手有些痒痒,”岑寿说着率先跑出门去,刚到门外,便开始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岑福也跟着跑了出去,笑得不能自抑。
“大人~~~我的好大人~~~”袁今夏伸手扒拉了一下陆绎的胳膊,央求道,“咱们也不看了好不好?都看了好几个时辰了。”
“是你提议的要静下心来读书,还说,要做个样子出来给他们看看,你也是沉得住性子的人,怎么?这么快就忘到脑后了?”
“那也不能一直看嘛,再说了,刚刚他们不是看到了?我确实在读书,都读了这么厚了,”袁今夏指着翻开的书页,颇有些得意。
“你读书就是为了给别人看啊?”
“当然不是。”
“还不继续?”陆绎忍着笑,将书又举得高一些,将自己的脸挡住了。
“大人,卑职去给您换一壶热茶吧?”
“不必了,现在不想喝。”
“那卑职去给您拿些您爱吃的水果?”
“也不必了,不想吃。”
“卑职给您打一盆热水泡泡脚?”
陆绎将书移开,嫌弃地看了一眼小姑娘。
袁今夏翻了一个白眼,立刻又换成笑脸,说道,“大人读了这么久的书,一定会肩膀酸疼,卑职给您捏捏吧,卑职的手法可好了呢,”说着便站起身向陆绎身边走来。
陆绎得意,没说话,一味享受着。
袁今夏边捏边歪头偷偷看,暗道,“那次请大人吃全素宴时,也说要捏肩,大人不知为何跑得那么快,今日倒好,这般享受。不行,得想个办法让大人放我出去,昨日下过雨,今日天气这么好,不出去逛逛可惜了,”想罢手中加了些力道,还故意用手指抠了几下。
陆绎有些吃痛,微微蹙眉,说道,“袁捕快,你是在故意报复么?”
“大人挑剔什么?卑职可是十分用心,再说了,大人又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卑职的事,怎的还用上‘报复’二字了?”
陆绎失笑,伸手将小姑娘的手握住,将人拉到身前,柔声问道,“是不是想出去?”
“大人这也看出来了?”小姑娘异常开心,撒娇道,“我们出去逛逛嘛,好不好?”
“好!”陆绎应得十分痛快。
“走走走,现在就走!”小姑娘生怕陆绎反悔,拉住陆绎的手就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