丐叔,林菱,杨岳,谢宵和上官曦同乘一条小船,陆绎带着袁今夏和岑福、岑寿坐了另一条船,其余锦衣卫则是用的竹筏子,分散在两条船的周围徐徐前进。
陆绎见小姑娘自从上了船后,便没说话,一直低着头,遂问道,“想什么呢?”
“大人,卑职有个顾虑,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是想说,按朝廷规制,前辈和林大夫不能住进官驿,到了扬州后如何安置他们。”
袁今夏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大人怎的知道?”
陆绎抿嘴笑了下,目光落在小姑娘脸上,柔声说道,“当然知道。”
“当然知道?”袁今夏一时没反应过来,重复了一句,又问道,“大人难道真的会读心术?我还以为之前是哄我的呢。”
岑寿在一旁插嘴道,“小丫头,大哥哥只会读一个人的心,却不是邪门歪术,”说完嘻嘻嘻笑了起来。
“读一个人的心?”袁今夏又是没反应过来,问道,“小屁孩儿,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岑福快速瞄了陆绎一眼,冲着岑寿踢了一脚,嗔道,“就你爱聒噪,”继而小声提醒道,“你还想领罚啊?别连累我。”
岑寿翻了一个白眼,转身走远了些,岑福也识趣地跟了过去。
“大人,他们说的是什么……”袁今夏问到一半,突然明白了,小脸瞬间就红了起来。
陆绎看小姑娘略有些窘迫,便正经起来,说道,“岑福已在官驿附近购置了一住处,我会安排人手暗中保护,前辈和林大夫的安全不会有问题。”
“原来大人早就想到了,大人的安排,卑职自然信得过,只是,这并非长久之计。”
“以目前的情形来看,其一,倭寇并不敢潜进城中闹事,其二,若此事真与那人有关,他断然不会因小失大。”
“大人的意思是?”
“前辈已经被他们抓了一回,经过此事后,倭寇必然明白就算再抓他回去,也必不会遂了他们心意,又何必多此一举?况且锦衣卫已介入,他们也该晓得锦衣卫的势力遍布天下,那人也必不会将把柄轻易落入我们手中。”
“大人分析得是,卑职怎么就没想到呢,”袁今夏豁然开朗,笑道,“我这脑子里混浆浆的,总是一想事情就钻死胡同。”
陆绎极为自然地伸了手握住小姑娘的手,说道,“你中毒多日,身体受损,现下这样已是十分了不起,回去后我会着人为你好好调理一段时日。”
陆绎说的什么,袁今夏一概没听清,一双眼睛只盯在了陆绎握着自己的手上,片刻后,慢慢移动目光到陆绎脸上,见陆绎含笑看着自己,袁今夏一时不知所措,猛地抽回了手,放在自己膝盖上,想了想,又有些不安,一双小手便将自己的衣襟抓紧了,再也不敢看陆绎。
陆绎见小姑娘的小脸一会儿红一会儿又变白,觉得甚是有趣儿,不禁起了调侃之意,说道,“袁捕快是不是又做了什么亏心事?”
袁今夏没有丝毫犹豫,抬头说道,“没有!”目光与陆绎碰上时,急忙又躲闪开了,下意识去咬嘴唇。
“你之前说,是不小心磕到了石头,嘴唇才破了,我怎么觉得石头似乎蒙受了不白之冤?”
袁今夏听陆绎又提起这事,更加窘迫了,想到当时的情形,暗道,“大人昏迷中自然不知道这是自己做的好事,现在倒来调侃别人,还故意拿石头说事,可此事终究不能让他知晓,否则我如何能再面对他?”
“怎么不说话了?不会是心虚了吧?”
袁今夏实在有苦说不出,暗道,“我心虚?该心虚的人是您好吧?大人贼喊捉贼的本事还真是高人一等,”实在想不出搪塞的理由来,便指着岑福和岑寿站立的船头说道,“大人,卑职也想去吹吹风。”
“你确定?我可是记得某人现在站久了都费劲,弱不禁风这四个字至少目前是担得起的。”
袁今夏无奈,拖着长音唤道,“大人~~~”
陆绎再次听到小姑娘这般唤自己,甚是欢喜,问道,“怎么了?”
“那您能不能好好说话呀?”袁今夏瞟了陆绎一眼,又嘟囔道,“能不能别阴阳怪气的?”
陆绎忍俊不禁,说道,“你回答不出,便污蔑我阴阳怪气的,这是何道理呀?”
“您是大人,这样强人所难,好么?”
“强人所难?”陆绎原本心中就有所疑惑,现在听小姑娘这般说话,就更加疑心了,目光便落在了小姑娘唇上。
袁今夏见状,小脸再一次绯红,且越红越烈,连脖子都红了。
陆绎见小姑娘这般模样,又极力躲着自己,也只好不问了。两人一时间都沉默了下来。
船到对岸。
谢宵跳下船后,便径直来到袁今夏面前,说道,“今夏,我想请你去乌安帮休养一段时日,我会给你请扬州城最好的郎中帮你调理身体。”
不待袁今夏说话,陆绎便已伸手将谢宵挡住,冷冷地说道,“袁捕快这里就不必劳烦谢少帮主操心了,谢少帮主若有精力,不如回去好好管理你们的码头,以免再被人夺了去。”
“姓陆的,你得意什么?你信不信,老子能让你……”谢宵话未说完,便被上官曦拽着走了。
“师姐,你拽我干什么?我还没说完呢,我还要请……”
“谢宵,你还觉得不够丢人么?当初乌安帮能保住扬州码头的管理权和使用权,全都是仰仗了陆大人,事情还未过去多久,怎么你就全忘了?你若还想着咱们乌安帮,便不要处处与陆大人作对,他是官,咱们是民,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你怎么就不明白这个道理呢?”
“师姐,我就是想请今夏到咱们乌安帮调理身体,我没想和姓陆的作对。”
上官曦脸色暗沉,不再理睬谢宵,大步向前走去。谢宵回头看了看,见岸边已没了人影,便只好跟着上官曦回了乌安帮。
陆绎吩咐岑福带人去送丐叔和林菱,自己则带着袁今夏、岑寿和杨岳返回了官驿。
守门的驿卒许久没有看到陆绎和袁今夏,急忙打了招呼,打开大门,请众人进去。
“陆大人,若是没有事吩咐,卑职先行告退,去看看我爹。”
“杨捕快此行辛苦了,代我问候杨捕头,明日有机会我会去看望前辈。”
杨岳见陆绎越发的彬彬有礼,扭头看了袁今夏一眼,暗道,“他若是能一直真心待今夏,倒是极好。”
杨岳离开后,袁今夏也说道,“大人,卑职也告退回房了。”
“好!”陆绎深深看了一眼小姑娘,又说道,“回去之后,且等上片刻,我命人送去热水和吃食,明日再请郎中来瞧瞧,开一些方子调理身体。”
袁今夏笑道,“不用了,大人,不必这么麻烦的,卑职休息几日便好了。”
“听话!”陆绎的语气极为温柔,却又带着一种不容反驳的意味。
袁今夏总觉得陆绎待自己越发地跟从前不同了,怔怔地看着陆绎,片刻后才应道,“好!”
陆绎满意,抿嘴笑了下。岑寿看着两人的情形,一个恋恋不舍,一个懵懵懂懂,遂在陆绎身后冲袁今夏做起了鬼脸。
袁今夏瞧见,“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陆绎不解,回头看时,正巧岑寿伸长了舌头,便伸了食指和中指作势要掐断。岑寿吓得一个激灵就跑开了。
“我送你回去。”
“啊?”袁今夏犹豫了一下,见陆绎已抬脚向前走了,便跟在身后,暗道,“大人这是怎么了?为何要送我?不过就几步路而已。”
直到岑寿送来了热水、糕点和水果,敲了门递给袁今夏,陆绎才离开。
袁今夏在合上门的一刹那才意识到,“原来刚刚大人送自己回来后,一直在院中守着。”
当夜,袁今夏睡梦中没有出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老爷爷,反而是陆绎的影子一直在眼前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