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闵城了吧?”钱无忧道。
“嗯,”江浅搓了搓下巴,思量后道,“让她们去和季渊汇合吧。”
“要打进闵城吗?”
“不必,我们借的是杜擎的兵和势,进闵城可能会暴露,先看看杜铮离开这里,得知云州要被攻占的消息后会去哪。”
“好。”钱无忧点头应下,驾马离开去寻人去传消息。
江浅指了指前方平原,吩咐道:“在前面驻扎吧。”
四月,云州温城外大营。
杜铮坐在中间榻上,面色铁青地听着帐中人的讨论和汇报,两手在身前越握越紧,结了茧子的关节渐渐发白。
颉城破,在他意料之中。
可这么短的时间里,庆州军不光破了颉城甚至还到了闵城之外,他却怎么也不愿意相信。
北境到底会派多少兵镇压庆州他不清楚,可他不是不懂兵的人。
打进庆州要兵,驻守庆州要兵,攻下颉城要兵,再往云州深处也要兵,甚至前几日祁州外进攻的也是大军。
北境才几万军,难不成撇了北境不要,全都来云州了吗?
他两手在身前搓着,目光落到地图上。
如今想打下祁州已经不成了,自己要是想摆脱困境,不光要守好云州,还要攻下另一州来壮大兵力。
“将军,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帐中有人问道。
杜铮垂眸,声音微冷:“那日祁州来的,是什么人探清楚了吗?”
“是雁南岭卫将军,宁安侯宋远之女,领的兵应该是雁南岭驻军,”有人答过后又挠着头道,“但奇怪的是,雁南岭没有这么多兵力才是,且这批兵挂的旗子上是‘江’字。”
“江?”旁人亦不解,“北境从来只有‘宋’‘谢’两家,哪来的‘江’家兵?”
“她难道脱出她父亲,自立门户了?”
“哪有自立门户将姓氏也改了的,再说了若只是自立门户,手下的兵力会不会有点太多了?”
“说的也是,那她到底什么来头?”
众人讨论不出一个所以然,杜铮抬手止了这个话题:“她是什么人不重要,我们要论的是下一步该怎么办。”
“云州与祁州都有兵,我们根本就是进退两难啊。”
“闫彪那个窝囊废!若非他临时反水,我们怎么会落到这种境地!”有人骂道。
“好了,不必怨天尤人,”一文官颇有耐心地道,“若非他反了,我们继续与祁州和雁南岭驻军缠斗,反倒可能被拖住脚步,失了云州。”
“嗯,军师此言有理,”杜铮慢慢松开手平静地道,“依我之见,我们暂不必去救云州。”
“不去救?”其他人面露惊讶。
“嗯,北境军能这么快打入云州,说明兵力远超颉城,但北境兵的数量是定数,换而言之,这个卫将军带来的兵不多。”
杜铮看向一人,那人立刻回道:“正是如此,那边精兵与后勤加起来,也不会超过五千。”
“嗯,”杜铮点头,继续说道,“且云州尚有闵城顶着,还能撑上一段时间,我们若能在温城擒了那个卫将军,既可免去后顾之忧,说不定还能用她让云州北境军退兵。”
旁边有人在桌面上换了张地图,杜铮指了个地方道:“青山镇在温城路上开了粮道,我们只需绕后断粮,便能前后夹击,围剿了她们!”
远处帐中——
江浅坐在一个低矮的木桩上用木棍在沙地上画地图,成型的地图出现,她在上方写写画画,又用脚抹了画出新的。
来回几次后,秦时掀开帘子走进来道:“将军,有郑柏哥的消息了。”
“怎么说?”江浅停了笔抬头问道。
“他随军偷了些青山镇送来的粮草,给我们在路上留了记号,”秦时颇为佩服,“实在是聪明。”
“他们的粮草,是从温城来的吗?”
“对,但温城没兵,杜铮手上这些,应该是云州全部兵力了。”
“不,他肯定还留有兵力驻守云州,多半是在闵城。”
“那他可养了不少兵,他哪来这么多钱啊,”秦时挠了挠头,又担忧地道,“可我们现在兵力不如他们。”
江浅手中木棍戳到了一个位置,脸上却露出些笑容:“对啊,我们兵力不如他们,所以,他们会先对我们动手。”
“啊?”
江浅扔了木棍,拍了拍手上的尘土道:“把大家都叫回来吧,该收网了。”
四月初十,云州下了小雨,山色空蒙,乌云闭月,实在是杀人的好时候。
与山色融为一体的士兵潮水般慢慢靠近空地上安静的营地,只待一声令下便立刻淹没平原。
然而这样阴沉潮湿的天气,一处山边却忽然起了大火,因是湿柴,滚滚浓烟升腾入夜空,几乎与乌云融为一体,升腾的火焰不时炸开宛若夜间星火。
驻守原地的营地开始骚乱起来,因为知道必然是人为纵火,山后原本安静的队伍也发出不属于天地的躁动声响,有人不得已下了命令,队伍暴起,朝着雨中的营地冲了过去。
而在看到“烽烟”升起的瞬间,原本安静的营地也忽然动了起来。
巡逻的、休息的、攀谈的,所有人都训练有素地带上武器,登上马匹,整齐划一地朝着一个方向冲去。
混乱中的火把被纷纷扔到空了的营帐和枯草之上,眨眼间燃起熊熊大火,隔绝了山后士兵与营中士兵之间的距离。
前冲的队伍宛若一道破开天地的黑色利剑,直直地杀向黑夜下由营地组成的巨兽。
“不必管粮草了,迎战!”营地中有人发出号令。
“把路给我撕开!”前冲的队伍前方,传出女子凌厉的命令。
“杀——”短兵相接的阵营传出相同的嘶吼声。
江浅驾马掠过前方士兵,直直冲向那队伍最中央坐在高头大马上手持战旗的主帅。
杜铮也很快看到了来人,黑剑银甲,杀气凛然,就和他上次见到时一样。
杜铮这次终于亲自拔出剑,两剑相撞,发出刺耳的声音,杜铮咬了咬牙勉强撑住,心想果真是岁月不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