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宋遥点头,“我今天跟着府中人出去逛,闵城街上多了好多士兵在赶人,再一细问,说是整个云州都封了,不让出也不让进。”
“有说原因吗?”
“没有。”
“啧,这杜家果然是有情况啊。”
“哦,还有,我听说年前云州就开始到处征兵了。”
“那看来是真的要反,”江浅挠了挠头,很快地接受了现状,“能送消息出去吗?”
“不清楚,只知道封了的消息,还不知道封成什么样子了。”
“先让人去探探吧。”
“那要是能送出去呢?”
“能送出去,就让人把庆州反的消息放出来。”
“啊?不让人来救我们吗?”宋遥很是惊讶。
“有什么好救的,云州牧又不知道我们在这儿,就算知道,他造反跟我们也没关系,不救我们还有可能偷溜出去,救了反倒打草惊蛇。”
江浅思绪飞快:“让小谷她们想办法把沧州也逼反吧,反正沧州牧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大家一起热闹一下。”
“啊?”宋遥眨了眨眼,“这是为什么?”
江浅耐心地引导道:“一州反,朝廷该如何应对?”
“自是出兵镇压。”
“那要是同一方向几州共反呢?”
“啊……”宋遥恍然大悟,“坐山观虎斗。”
“正是,”江浅步伐轻快,“要是都反了,朝廷反而不会出兵了,届时四州相战,胜者为王。”
“云州、庆州、沧州,这不是三州吗?”
“这是明面上的三州,”江浅在她头上点了一下,“不还有我们雁山州吗?”
江浅说罢,脸色忽地有些沉重起来,皱眉问道:“贡州最近,有什么动静吗?”
宋遥这次跟上了她的思路,推测道:“大晟内斗的消息放出去后,西梁一直蠢蠢欲动,贡州疲于应对,应该无暇往这边来。”
“怀璧其罪啊,”江浅随口叹了一句,又道,“州牧一职隐患已久,贡州和庆州开了这个头,其它州也未必安定,以后乱不乱,大约就看这次的结果如何了。”
“那我们站在哪一边?”宋遥歪头问道。
“当然是站在朝廷这一边,”江浅这么说着,脸上却挂着没什么温度的冷笑,“我们是为大晟镇压反贼,为朝廷暂理乱州。”
除夕夜,江家自是大摆宴席,不光家中子弟,连着府中各类仆役也一起在院子里热闹。
过了子时,江浅上前拜年。
她望着座上老人花白的须发和经年奔波而更显苍老的脸庞,又对上好似在安抚她的温柔目光,终究是叹了口气道:“祝……祖母祖父新岁安康,千载为常,此乐长未央。”
苏瑜声和江闻之一怔,除了前面那几个字,后面的一句也没听见。
在二人看来,江浅不仅是他们的女儿留下的血脉,还是他们江家的福星,她带来江家的未来,还带来了杳无音信的女儿还活着的消息。
如果没有她,或许他们至死都不会知道,江苒君是何下落。
苏瑜声连忙招手让江浅到自己身边来,给她塞了个极重的袋子。
江浅不用打开也知道,里面必定是装满了银钱。
她这几天也了解了江家不少事情,二老当年只育有双子,是像她和宋清一样的姊妹。
姐姐江苒君当年和江闻之入北狄做生意,却赶上了北狄与大晟决裂,二人分散后,再无音信。
妹妹江芫君随宋远去往京城,除了一封沾着泣泪的绝笔,什么也没送回来。
如今终于得知还有血脉在人世,二人心情自是无以复加,江浅实在不忍心将她们推得更远。
终于连称呼也换了,当初不知道说什么的心情也缓解了许多,与二老絮絮一个时辰,她才成功将不愿离开的二人劝去休息。
回到江家为她准备的院子,江浅接过宋遥递来的黑色外衫换上,下意识去别黑刀的时候手下一空,她颓然叹气,朝后方伸了手道:“借我把刀。”
李漠将自己身上的刀解下来一把递给她道:“我跟郑柏到城角的院子等你。”
“好,”江浅别好短刀,任由阿怜上前将她的脸也抹黑,嘱咐道,“此行只是探一探府衙,印信能偷就偷了,偷不到也切勿打草惊蛇。”
“是。”
月黑风高,因着年节的原因,闵城各处都还算灯火通明,杜府内同样有烛光聚集,落在家宅宗祠附近。
年节守岁,大多如此。
也正因为如此,州牧府衙才空了下来,除了照例巡逻的士兵,里面基本没什么人。
江浅几人攀上墙头,望着执火把的队伍远去,互相打了个手势,分别去往不同的院子。
虽说江浅没进过州牧府衙,但想来各地官署长得大同小异。
她翻入最中央的院子,沿着墙边走到角落,四下打量寻好了后路,才上前从头发里摸出一根铁丝去开锁。
房门打开,又小心地合拢。
江浅松开扶着门上雕窗的手,手指相互搓了搓,指尖很是干净,没有一丝尘土沙粒。
她不敢点灯,但好在她夜视一直不错,极昏暗的房间也能看个大概。
整个房间极大,一面摆了六七张桌案,另一边摆着好几排书架,中间的空处放着凉彻的暖炉。
她在旁边的几张桌子上绕了一圈,其中几张桌上摆着笔墨和各种公文,墨块就横摆在砚上,看起来不是年节的公署,倒像是近几日一直都会有人进来处理公务的样子。
江浅伸手在砚台内点了一下,指尖立刻染了湿润的黑色。
她拽着衣摆擦拭手指,眸色更加幽深。
都大年三十了,还要办公就算了,竟然还熬到了深夜,也不知是自愿的还是被逼的。
她拿起墨条在还未完全干透的砚台上磨了两圈,掩去自己的指印后将之放下,起身走向最中间的主位。
只见桌上整齐地摆着茶具和文房四宝,角落处有一方正的深底托盘,里面工整地放着两摞公文,看着似是积压了一段时间的。
江浅在椅子上坐下,看着面前的桌案隐约觉得不太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