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杏儿拜见老爷”
“好好好,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陈牧搀扶起姑娘,一看之下忍不住心头一酸。
小姑娘满脸蜡黄,瘦的跟竹竿似得,一看就是路上吃了不少苦,才九岁的丫头,可怜的。
“来,芸儿,跟老师回家”
陈牧拉住姑娘,单手用力直接托着腿抱了起来,大步流星径自走向后宅,很快就碰上赶来的苏青橙。
“芸儿?这是芸儿么?”
陈牧将姑娘放下,介绍道:“芸儿,这是你师娘”
“这些日子你师娘都快急死了,昨日还要派人去寻你呢”
芸儿赶紧屈膝再拜:“芸儿拜见师娘”
“拜什么拜,快让我看看”
苏青橙横了陈牧一眼,顺势抱住姑娘,这捏捏那看看,见姑娘瘦的几乎皮包骨头,顷刻间眼泪好悬没掉下来。
“芸儿苦了你了,这算是到家了,走姐姐带你吃饭去”
“银环银环快去拿点心”
“张三?张三!把承宗和子盖叫过来,见见小师妹”
“..........”
巡抚夫人犹如八爪鱼一般,张牙舞爪一边走一边吩咐,路过的鲍信都被安排去收拾房间,看的陈牧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失笑一声,背着手跟了上去。
“青橙,真有点当家主母的架势了”
做吃食需要些时间,夫妻俩便一左一右把姑娘围在中间,你一言我一语问起这一路行程。
芸儿年纪虽小,说话却极有条理,将这一路所见所闻所遇讲的绘声绘色,听的苏青橙双拳紧握,哪怕人都在这了,一颗心还是提到了嗓子眼。
陈牧更是惊讶不已,最后忍不住开口道:“那逃出去的薛崇和封隆,是芸儿你抓住的?”
“嗯”
芸儿轻轻点头,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药瓶,双手摩挲,面容悲戚:“爹爹在世时怕我受委屈,就请人给我配了这个迷烟,他们杀了几个镖师要抢马车,我就用这个把他们迷晕了,正巧吴公公一行路过,认出了其中一人,就把其押了回来”
“哈哈哈,好芸儿,好芸儿”
陈牧心里这个开心劲就别提了,虽然刚才在大堂不过是演戏,可他陈青天也好久没受过气了,如今既然是自己弟子抓的人,那这个场总可以找回来了。
事就这么巧,这边刚下了决心,李忠就适时出现,禀报吴锦已经回来了,如今到了后堂请他过去。
“芸儿,这就是自己家,有需要什么和你师娘说,为师先去处理公务”
“是,老师”
陈牧欣喜的摸了摸姑娘小脑袋,这才快步来到后堂,见吴锦身畔居然没有了几个锦衣卫,忍不住挑了挑眉,试探道:“吴公公,那逆贼可招供了?”
“死鸭子嘴硬,冥顽不灵”
吴锦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没等陈牧说话便起身道:“去你书房,陛下有话问你”
“好,公公请”
俩人一前一后来到书房,陈牧将人尽数调走,这才关上门窗,
没等陈牧说话,吴锦就率先开口道:“你那个女弟子也该到了吧”
“刚到了,多谢叔父一路相护之恩”
“嗯,小小年纪处变不惊,能屈能伸又手段不凡,是个好苗子,她是忠良之后,将来若有机会,未尝没有入宫的可能”
陈牧闻言一愣,立刻收其准备好的找场子的调笑话,连连摆手道:“叔父,宫里那就是个修罗场,是吃人的地方,还是不入宫的好,我就希望将来她能学些本事,将来有个好归宿,也算对得起姜百户在天之灵了”
吴锦双眉倒竖,欲言又止。
陈牧说的没错,宫里的确不是人该待的地方。
不过作为离皇帝最近地方,自然有其存在的道理。
毕竟还是没影的事,将来总有他明白的时候。
“京中经过多日酝酿,国舅薛明理已经下狱,证据确凿,这次定然在劫难逃,陛下命我来静乐,就是为了处理薛明宗一事”
陈牧眼中精光爆闪,话语中难掩兴奋
“陛下打算怎么办?”
“去父留子,全其宗族”
“嘶”
陈牧倒吸一口凉气,脸上那丝兴奋,瞬间被凝重所取代。
他没想到如此确凿的证据,景运帝依旧选择网开一面。
你是朱家皇帝,如此宽宏有违祖训知道么!
“叔父,那你的意思呢?”
吴锦微微低着头,眉宇间看不出丝毫息怒,不答反问,道:“你又怎么想的?”
“我?”
陈牧阴着一张脸,心中快速计较一番,眼中的冰冷已经渐渐凝为实质:“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薛明宗要死了。”
“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
吴锦缓缓提起头,不知不觉之间,脸上已经悄然浮现一抹笑意。
“很好,你没让咱家失望”
我就知道是这样!
一个能在深宫之中爬上来的太监,怎么会是心慈手软之辈!
陈牧心中狂喜,赶紧又凑近了几分,道:“叔父有何谋划?”
吴锦双眼微眯,轻轻开口,语气平淡全无一丝波澜。
“薛明宗已经服下毒药,三日后就会死于狱中,事后咱家会先行回返,留何立几人押解薛家族人进京受审”
“剩下的事,就要靠你这个巡抚的手段了”
陈牧眉头紧缩,对吴锦这个处理手段有些不满。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
薛明宗那么聪明一个人,明知必死之时,难道会乖乖引颈就戮而不做丝毫挣扎?
反正易地而处,他必然会拼命挣扎,哪怕最后死了,也要留下反击手段。
“叔父,三天太久了,恐夜长梦多,他最好今夜就畏罪自杀。”
“哈哈哈”
吴锦突然笑了,扭头看向陈牧,目光之中犹豫之色一闪而逝,最终还是交了底。
“咱家正是要给他时间”
陈牧面色一顿,随即恍然:“引蛇出洞!”
“不错,薛明宗这些年仗着宠信,聚敛了海量财富的同时,也招揽了很多死忠手下”
吴锦站起身来,轻轻踱了几步,继续道:“这些人不除,将来恐生祸患,给他这三天时间,就是为了顺藤摸瓜,将其余孽一网打尽”
“咱家已诈称薛崇也要进京赴死,他每过一个时辰,便离死亡更近一分,就不信其还忍得住不奋力一搏”
陈牧听的连连点头,随后补充道:“这些时日都是李猛看守,是否命其故意放松一些?”
“不需要”
吴锦冷笑一声,扭头看了眼陈牧,认真道:“你小看了薛明宗,其必然有办法与外界沟通,如果故意放松戒备,反而不美”
“这...也对”
陈牧其实并不认同吴锦的这个看法,薛明宗被单独看押在女牢,这是那两位王爷都没有的待遇。
其内有李猛十二个时辰看守,有任何人不得入内,哪怕饭食便桶都会仔细检查,他怎么和外界联系?
如果薛明宗有这两下子,他就不会被抓进大牢。
叔父这是杯弓蛇影,太过小心了!
“对了,叔父,二位反王都已擒获,不知您这次是否将其押回京城?”
吴锦闻言摇了摇头:“咱家来时陛下特意交待过,待一切平稳后,有功将士需进京论功行赏,那时再将其押往京城,献俘太庙。”
陈牧听此话,刹那间眼睛就亮了八度,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住,赶紧对着京城方向遥拍马屁:“陛下圣明”
吴锦看他那依旧抽动的嘴角,实在忍不住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进京受赏应该没你的分”
陈牧:“。。。。。。。。”
论功,他当为第一。
论官职,他还是第一。
进京论功行赏,他不去。
赏谁!
“叔父,难道小侄将获罪陛下不成?”
吴锦看他想偏了,失笑道:“前些时日你上的密奏,陛下看了很满意,已经物色了数位官员准备派往山西,你可没时间回京呦”
看着眼前的年轻巡抚,大太监心中感慨世间际遇之奇,这才仅仅半年罢了,一个小小举子,一跃为封疆大吏,古今未有也。
他作为宦官,已经算爬的够快了,可和这小子一比,三十多年活狗肚子了。
“未来几年整个山西一省尽数交托于你,权柄之重国朝罕有,你当尽心竭力以报陛下,万不可有丝毫懈怠,否则悔之晚矣”
陈牧闻言眼角眉梢都在笑,连连保证道:“叔父放心,侄儿绝不负陛下所托”
“嗯,那就好,你把条陈准备好,这次我回京,直接帮你面陈陛下”
“条陈?什么条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