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婕扒在窗台上,认出街上这个闪避半侣攻击的男子就是安德鲁。
不知为何,半侣毫无征兆出现在小镇上,安德鲁也从深山来到这里,在这场大屠杀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现身。
不过,眼下艾莉婕来不及想这么多。
街上还有很多寻找避难所的人,趁着安德鲁拖住半侣的时候,各家各户完全可以敞开门接纳这些幸存者。
然而让人寒心的是,即便安德鲁向着所有旁观的人呐喊,也没有打动多少人。
绝大多数人都被这个场景吓坏了,根本不愿意开门接纳陌生人,只有屈指可数的人主动来到街上,搀扶中弹倒地的人到自家避难。
艾莉婕留下两个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的打手,径直走出客房。
旅馆足够大,完全容得下这些无辜的伤者。
她来到旅馆大堂,主动出示ddd证件,要求经理打开大门给这些人提供避难所。
然而经理义正言辞拒绝了她的要求。
“不,这是商业场所,我必须为旅馆的经营和入住的客人负责,不能滥发慈悲。要是有伪人跟在里面混了进来,或者开门的时候刚好那个男人体力不支放走了半侣,那我们岂不是全都得完蛋?”
经理的这套说法乍一听没什么问题,但艾莉婕马上就戳穿他的真实动机只是为了一己之私。
“负责?马特奥欺负前台服务员的时候,你怎么不出来负责?!再说旅馆大部分住客都在街上还没回来,你现在把他们全部拒之门外,怎么好意思说这种话?!”
现在不到八点,像艾莉婕这样早早回到旅馆休息的客人只是少数。
就在两人激烈争论的时候,旅馆的玻璃门外聚集了不少哀求经理开门的人,其中大部分都拿着旅馆的房卡,一看就是已经办理了入住手续的客人。
然而经理对此根本无动于衷,说什么也不愿意开门放这些人进来。
艾莉婕忍无可忍,愤怒道:
“作为ddd特别外勤特工,我有权根据国会出台的《反伪人法案》要求你在特殊时刻服从我的指挥。如果你不愿意照做,那就给我靠边站!”
看着艾莉婕手里明晃晃的左轮枪和证件,经理低声骂了一句“操”,咬牙坐到一边的沙发上去了。
他一脸阴毒地盯着面前这个娇小的女生,在心里暗想:
“反正马特奥已经特别吩咐过了,今晚一定要让你好好快活快活。你不是要出去救人吗?行,那一会儿等你去出之后我就把门关上。”
然而经理不知道的是,自己的这番心理活动被艾莉婕洞察的一清二楚。
得知对方的企图,艾莉婕没有当即发作,只是让前台的女服务员拿来钥匙打开旅馆大门。
她好像根本不担心对方真的会把他挡在外面。
女服务员被艾莉婕救过一命,二话不说就走到玻璃门后插入钥匙,把围在门口的幸存者请了进来。
惊慌的人们涌入旅馆,艾莉婕在人流中逆向而行,跑到不远处的街上扶起一位中弹倒地的伤者。
见艾莉婕走出旅馆,经理立刻开始作妖。
他从沙发上猛地跳了起来,像使唤狗一样对着女服务员喊叫。
“关门!快关门啊!还愣着干什么?你想死吗?”
女服务员被经理的怒吼吓了一跳,她攥着钥匙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见女服务员迟迟没有动作,经理便让保安抢来钥匙,打算亲手把艾莉婕锁在外面。
“臭婊子,这可怨不得我,要怪只能怪你自己......”
就在他露出小人得志的嘴脸,拿着钥匙去关玻璃门的时候,进入避难的旅客们却将他团团围住。
“你们刚才的争吵,我在外面都听得一清二,”一名魁梧的旅客把指关节掰得喀喀作响,愤怒道:
“你想把我们都关在外面等死不说,现在还想害死那个放我们进来的女孩?老子告诉你,没门!”
紧接着,另一个年轻的男子也尖声附和道:
“对!你这种畜生真是坏透了,简直就是纯粹的邪恶!比那些朝着我们开枪的畜生好不到哪儿去!”
一想起刚才在街上被子弹和半侣猎杀的无助,人们就越来越愤怒。
盛怒之下,终于有人伸手拽住经理的衣领,狠狠地对着他的鼻子就是一拳。
经理的大红鼻子霎时就像漏液的墨盒,喷溅的鼻血弄脏了光鲜的西服。
几个旅馆保安还想保护经理,却被愤怒的人群淹没。
艾莉婕此时正忙着把伤者扶回旅馆大堂,看见经理在众人的围殴下哭着求饶,心里感到一丝暗爽。
这就是为什么她从一开始就不担心经理的小伎俩会得逞。
恶意会传染,善意也会,两相对比,人们会做出自己的选择。
一些刚进入旅馆避难的幸存者没有对着经理发泄不满,而是在艾莉婕的带领下主动跟着来到街上拯救伤者,尽可能多地挽救生命。
他们在残肢断臂的血河中摸索,寻找着一切还没断气的人类同胞,共同抬回伤者。
这些人起初只是抱着找乐子的心态来到阿瑞娜镇,想通过血腥的比赛满足天性中暴力的一面。
然而当他们真正经历过地狱之后,这种对暴力的渴望几乎瞬间消失,终于体会到人性之善的珍贵。
在“摇匀脑浆”楼上开枪猎杀同胞的枪手们这时也停了下来,不知道是子弹打光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在紧张的救援行动中,安德鲁始终就站在半侣面前,不知疲倦地闪躲着对方一次又一次的攻击。
除了艾莉婕以外,没人知道那个古怪雨衣下的人究竟是谁,为什么又有这样了不起的能力,却清楚地感受到了一种坚实的安全感。
似乎只要他站在这里,半侣就会被他牢牢锁死,绝不会伤及旁人。
就这样过了半个小时,安德鲁终于体力不支,准备撤离。
于是,他高声呼吁还在街上的人全部躲回避难所。
听到他的信号,众人立刻回到室内空间,锁紧门窗。
见街上已经没有活人,安德鲁一边行走一边躲避半侣的攻击,来到艾莉婕所在的旅馆门外。
这家旅馆的大门是经典的“双道门”设计,外面的人想要进入旅馆内部得经过两道门,外门和内门之间也有一个封闭的门廊,类似于古代城门口的“瓮城”。
艾莉婕走出内门,准备打开外门放安德鲁进来。
但为了安全起见,他让女服务员把内门关好,确认半侣不会跟着安德鲁进入门廊之后再打开内门。
艾莉婕只见过安德鲁一面,但她的心灵能力在这种需要高度默契的生死关头发挥了重要作用。
安德鲁躲过半侣的最后一次攻击,抓住对方抬手的硬直瞬间想要进入外门,于是向身后的艾莉婕大喊“开门”。
然而他还没喊出声,艾莉婕就已经得知了他的心理活动,以最快的速度推门。
就像一个几乎零延迟的鼠标,刚点击左键,屏幕上的人物就做出了相应的动作。
安德鲁以一个漂亮的侧身钻进玻璃门,在半侣举起的手落下之前进入了避难所。
丢失攻击目标,半侣“宕机”了半秒。
随后它隔着玻璃门,面无表情地看着里面的艾莉婕和安德鲁。
直到这时,艾莉婕才有空看清这个半侣的全貌。
它几乎无限接近普通人类的外貌,身体没有出现夸张的变异,单从外观上来看似乎只是一个普通的男子。
然而就算用心灵能力,艾莉婕也不能从他身上感受到任何生气,如同一尊蜡像或者还魂的活尸。
这种无限麻木、冷漠、机械的心灵状态,就是半侣最标志性的感觉。
但除此以外,艾莉婕对这个半侣还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当时在新河峡森林里的木屋里,这个半侣曾经来敲过门。
但艾莉婕的这种熟悉感不只是来自森林中的遭遇,她仔细想了想,忽然记起了安德烈曾经给她看的那个怀表。
在怀表的全家福照片上,那个抱着幼年安德烈的男子,和这个半侣长得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
如今站在自己面前的,
正是安德鲁和安德烈的父亲。
那个无限接近成功,
最后却又功亏一篑的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