泵间里的厉喝声刚落,紧接着就是杂乱的脚步声和枪械上膛的咔嗒声。
刘铁柱一把抄起药箱,另一只手拽起二虎:“走!”
三人跌跌撞撞地向水道深处逃去。
夜莺被药丸暂时镇定,但神志依然不清,只能被半拖半拽着前进。
二虎的断腿拖在地上,疼得脸色煞白。
身后,泵间的铁门被猛地踹开,手电筒的光柱刺破黑暗,在水面上划出晃动的亮斑。
“站住!”警备队员的吼声,在狭窄水道里回荡。
刘铁柱头也不回,抬手朝身后盲射两枪。
子弹打在管壁上,火星四溅,暂时逼退了追兵。
“前面左拐!”二虎喘着粗气指路,“有条废弃的通风井!”
刘铁柱咬牙加快脚步。
药箱越来越沉,像是装了铅块。
夜莺的身体也越来越重,几乎要拖垮他。
拐过弯,水道尽头,果然出现了一个锈迹斑斑的铁梯,向上延伸进黑暗的通风井。
井口很小,勉强能容一人通过。
“上去!”刘铁柱把药箱塞给二虎,“我断后!”
二虎二话不说,把药箱绑在背上,单腿蹦跳着爬上铁梯。
刘铁柱则架起夜莺,推着他往上爬。
通风井的铁梯年久失修,每一级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二虎爬到一半时,一块锈蚀的踏板突然断裂,他整个人猛地往下坠了一截,药箱重重撞在井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小心!”刘铁柱在下面托住他。
二虎死死抓住梯子,冷汗浸透了后背。
药箱的盖子被撞开了一条缝,那股辛辣的甜腻味立刻涌了出来,熏得他眼前发黑。
“快上去!”刘铁柱催促道,同时回头看了眼水道拐角,手电筒的光柱已经逼近了。
二虎咬牙继续往上爬。
通风井顶部是个生锈的铁栅盖,他用肩膀猛顶了几下,盖子纹丝不动。
“卡住了!”二虎急得声音都变了调。
刘铁柱把夜莺推到一边,自己三两步蹿上梯子,用肩膀全力撞向铁栅盖。
哐!哐!哐!
连撞三下,铁栅盖终于松动,露出一线天光。
新鲜的空气涌进来,冲淡了井里令人窒息的药味。
就在这时,水道拐角处传来一声厉喝:“在那!”
刘铁柱回头,看到两个警备队员,已经追到了通风井下方,枪口正对着他们。
千钧一发之际,夜莺突然从半昏迷中惊醒,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猛地从梯子上扑了下去。
“夜莺!”刘铁柱想抓住他,但已经晚了。
夜莺如同一头发狂的猛兽,直接砸在了最前面的警备队员身上。
两人一起摔进水里,溅起巨大的水花。
另一个警备队员慌忙调转枪口,却被夜莺一把抓住枪管,狠狠扭向一边。
砰,子弹打偏了。
“快走!”刘铁柱冲二虎吼道,自己却往下爬去救夜莺。
二虎知道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他强忍断腿的剧痛,用尽全力推开铁栅盖,爬了出去。
通风井外是一片杂草丛生的荒地,远处能看到奉天城郊的轮廓。
二虎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药箱歪在一旁,盖子完全打开了。
里面除了那些油纸包裹的膏状物,还有一个小得多的铁盒,上面贴着一张泛黄的纸条,写着沉船货号特供几个字。
二虎好奇地打开小铁盒,里面是几支密封的玻璃安瓿,装着淡黄色的液体。
他刚想仔细看,突然听到通风井里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和枪响。
“柱子!”二虎急得大喊,却不敢贸然下去,他的腿根本使不上力。
通风井深处,刘铁柱已经和剩下的警备队员扭打在一起。
夜莺则死死压着另一个警备队员,牙齿深深咬进对方的脖子,鲜血喷溅。
“夜莺!,松口!”刘铁柱厉喝,同时一个肘击打晕了面前的警备队员。
夜莺充耳不闻,继续撕咬着,直到那个警备队员彻底不动了。
他抬起头,满脸是血,眼睛里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夜莺!”刘铁柱又喊了一声,慢慢靠近。
夜莺突然咧嘴笑了,露出染红的牙齿:“柱子……我看到了……天堂……”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猛地一僵,眼睛翻白,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刘铁柱赶紧扶住他,探了探鼻息,还活着,但脉搏微弱得几乎摸不到。
“操!”刘铁柱骂了一句,背起夜莺,又捡起掉在水里的药箱,艰难地爬上通风井。
井口,二虎正焦急地等待着。
看到刘铁柱和夜莺出来,他长舒一口气。
“他怎么样?”
“不好。”刘铁柱把夜莺平放在地上,“那药……有问题。”
二虎看向药箱,里面的小铁盒还开着,安瓿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这是什么?”
刘铁柱摇头:“不知道,但肯定和夜莺的疯病有关。”
他环顾四周,这里离奉天城郊不远,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两个伤员和一个昏迷的人,根本走不远。
“得找个地方躲一躲。”刘铁柱说,“警备队很快会搜过来。”
二虎指向远处的一片树林:“那边有个废弃的砖窑,我以前躲过。”
刘铁柱点头,重新捆好药箱,背起夜莺。
二虎拄着根粗树枝当拐杖,三人艰难地向树林移动。
树林深处果然有个半塌的砖窑,窑洞黑黢黢的,但至少能遮风避雨。
刘铁柱把夜莺放在干燥的草堆上,检查他的伤势。
肩膀的刀伤已经止血,但脸色依然惨白,呼吸微弱。
“得找大夫。”二虎忧心忡忡地说。
刘铁柱没说话,从药箱里取出那几支安瓿,对着阳光仔细观察。
淡黄色的液体看起来很清澈,但总给人一种不安的感觉。
“你觉得这是解药?”二虎问。
“不知道。”刘铁柱摇头,“但夜莺吃了那个药丸后,确实安静了一会儿。”
他犹豫了一下,取出一支安瓿,小心地掰开玻璃头。
一股比药箱里更加浓烈的辛辣甜腻味,立刻弥漫开来,熏得两人同时后退了一步。
“操!”二虎捂住鼻子,“这什么鬼东西?”
刘铁柱也皱起眉,这味道太熟悉了,和账簿、药粉、药箱里的气味一模一样,只是浓度更高。
他刚想把安瓿扔了,夜莺突然剧烈抽搐起来,眼睛猛地睁开,直勾勾地盯着那支安瓿。
“给……我……”他嘶哑地说,挣扎着要爬起来。
刘铁柱赶紧把安瓿拿远:“夜莺,你认得我了?”
夜莺的眼神依然涣散,但那股渴望无比强烈:“药……给我……”
刘铁柱和二虎对视一眼。
这反应太奇怪了,就像上瘾了一样。
“不能给。”刘铁柱果断地把安瓿塞回小铁盒,“这东西有问题。”
夜莺发出一声绝望的呜咽,又瘫软下去,闭上眼睛。
二虎不安地问:“现在怎么办?”
刘铁柱沉思片刻:“你在这守着夜莺和药箱,我进城找大夫。”
“太危险了!”二虎反对,“全城都在通缉你。”
“没别的办法。”刘铁柱从药箱里取出一本账簿和一支安瓿揣进怀里,“我顺便查查这玩意到底是什么。”
二虎还想说什么,突然听到远处传来狗吠声和引擎的轰鸣。
“警备队的搜捕队。”二虎脸色大变。
刘铁柱迅速藏好药箱,抓起枪:“带夜莺躲到窑洞最里面,别出声。”
他自己则猫腰钻出窑洞,向树林深处潜去,准备引开追兵。
刚跑出没多远,他突然停下脚步,前方的树丛里,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悄悄向他招手。
是狗剩!
那个被警备队抓住的半大小子。
他满脸是血,但还活着。
“刘队长!”狗剩压低声音喊道,“这边。”
刘铁柱警惕地没有立刻过去:“你怎么逃出来的?”
狗剩咧嘴一笑,露出缺了颗门牙的嘴:“装死呗,快,我知道条安全的路!”
刘铁柱犹豫了一下,狗剩确实是自己人,但他出现得太巧了。
就在这时,远处的狗吠声突然逼近,伴随着警备队员的吆喝:“血迹,他们往这边跑了!”
没时间多想了。
刘铁柱一咬牙,跟着狗剩钻进了茂密的树丛。
狗剩带着他在树林里七拐八绕,最后来到一条隐蔽的小溪边,溪水上漂着个破旧的木筏。
“顺流下去,半小时就到黑虎沟。”狗剩说,“我在那有个安全屋。”
刘铁柱盯着狗剩的背影,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狗剩走路的样子太稳了,不像受了重伤的人。
而且,他带的路,正好避开了所有可能的埋伏点,就像提前踩过点一样。
刘铁柱的手悄悄摸上了枪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