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消融,道路泥泞。
孟达与郭淮连夜奔往妫墟。
途中,孟达给李辅使了个眼色,李辅遂将二人投曹缘由向郭淮说明。
“那赵林小儿仗着乃是刘备女婿,又为护军中郎将,有掌管中军之权,屡次乱命...”
郭淮道:“如何乱命?”
李辅恨声道:“向日其与夏侯将军对阵,只与我兄长千八百人,便要拦住一营铁骑,严令若放过一人透阵而出,便要斩首。
其后又多番刁难,或令我兄长去汉水江边,探查江面结冰,却不叫燃火取暖,只得每日用干粮充饥。
及至江面结冰,又命我兄长等待融冰。
前几日冰面消融,我等归营,他却又命我兄长督造箭矢,严令十日造箭一万壶。
彼其娘之!便是天神下凡,岂能十日造三十万支箭!
小儿分明是欲杀我兄长!安能不反?”
郭淮闻言,思忖一番,问曰:
“既是乱命,何不去寻刘玄德主持公道?”
李辅闻言,啐了一口,恨声道:
“刘玄德?哼!其人只顾照料关张,并不理事,任凭我兄长如何委屈,他却只言那小儿有督军之权,并不理会。
若非如此,我兄长义薄云天,怎会不得已而反叛?”
郭淮闻言,微微颔首,心道:“如此说来,赵柏轩果真是逼反此人,莫非其真有弃暗投明之心?”
嘴上却道:“听闻赵柏轩对刘备颇有怨言,此是谣言否?”
李辅闻言,不知如何作答,却见孟达摇了摇头,遂道:
“谣言!必是谣言!他乃刘备女婿,同娶刘备二女,岂能有怨?”
郭淮闻言一愣,思及赵林小心谨慎的模样,又问道:
“那刘备对赵林可有薄待?”
李辅正欲回答,孟达却道:
“郭将军为何这般问?”
郭淮道:“孟将军不愿回答?”
孟达思忖片刻,答曰:“不曾薄待。”
郭淮奇曰:“哦?那为何我在营中之时,尝闻守卒议论此事?”
孟达闻言一愣,忽想起一事,遂道:
“要说薄待,倒也有一桩事。
前几日刘备不知为何,将营中事务分作大小,大者自决,小事皆交予赵林裁之。
听闻便是士卒食鱼,为鱼刺所伤,亦要报与赵林。
故而有流言称,赵林失宠,也有人说,此为培养其治政之能。
以某观之,俱为闲汉碎语,当不得真。”
郭淮闻言,心中暗道:“赵林乃勇将,不与操练士卒军务,缘何反命其费心这等营吏活计?莫非真是失宠?”
正头脑风暴之际,忽闻李辅嘟囔道:
“甚么治政之能,那小儿只会花言巧语哄骗女子,有何能为....”
郭淮闻言,思及一事,忽问道:“赵林果真同娶刘备二女?”
李辅看了一眼孟达,见并无暗号,遂言道:
“是也,听闻那小儿在江东时曾得江东郡主青睐,下嫁与他,后来又娶刘备二女...”
话未说完,郭淮忽然打断,追问道:
“他与二女情谊如何?”
李辅摇头不知。
郭淮又看向孟达。
孟达遂道:“听闻去岁曾诞下子嗣,却非二女所育。”
郭淮闻言,恍然大悟,心中暗道:“原来如此!这便说得通了!”
心中暗喜:“他果真有弃暗投明之意!”
孟达与李辅见郭淮面沉如水,并不言语,也不敢多言,只得埋头赶路。
道路泥泞,奔走一夜,众人终是在天亮时分赶到妫墟城下。
叫开城门,搜身,缴械,自有士卒押送孟达等人。
及至郭淮入了县衙,孟达在堂外吹着冷风伫立许久,方才得入。
彼时,郭淮已盥洗一番,换了衣衫,正在案后埋首吃喝。
孟达躬身入内,抱拳一礼,言道:
“孟达拜见诸位将军。”
夏侯渊端坐主位,言道:“汝投效之意,伯济已表,且暂居副将,待他日破了刘备,再论功行赏。”
孟达从善如流。
夏侯渊又道:“且去末席入座。”
孟达抱拳相谢,领李辅入席。
须臾,徐晃、许褚与一文士联袂而来。
三人庆贺郭淮归来,自是关怀一番,嘘寒问暖。
客套过后,问及郭淮在刘备大营时可曾有听闻疫病之事。
郭淮许久未进荤腥,正忙于吃喝,便叫孟达先说。
孟达乃出班抱拳曰:“诸公,刘备大营月前便生疫病,十停兵马有六七成身染重疾不能行,兼之连日大雪,营中粮草已尽,此事人尽皆知。”
众人闻言,皆目视郭淮。
郭淮见状,狼吞虎咽之际连连颔首示意确实如此。
众人皆喜,独那文士皱眉道:“可曾亲眼见得病患?”
孟达道:“末将亲眼所见。”
文士却是不信,言道:“何时生了疫病?”
孟达曰:“去岁年末。”
文士思忖发病之时与投毒之时相隔不远,倒也对得上,又问:
“关张马超可曾染病?”
孟达曰:“皆染重病,马超尚在病患营,关张在刘备帐中调养。”
文士奇曰:“病患营?”
孟达遂将关于病患营的情报一五一十告知。
众人听罢,皆确信刘备大军多半染病。
文士却起身在堂中踱步,问曰:
“庞士元可曾染病?”
孟达回忆片刻,言道:“庞士元不曾染病,却在诸公夜袭之日,身中三流矢,险些丧命。”
文士闻言,疾行至孟达面前,细细盘问道:
“庞士元如何中了流矢?”
孟达道:“那日夜里,诸公袭营,庞士元亲自统兵抵抗,及至诸公撤兵时,以弓弩掩护,庞士元便是那时受了重创。”
文士闻言,转头去看夏侯渊。
夏侯渊颔首道:“那日撤兵之时,确曾以弓弩掩护。”
文士犹自不信,又转头问孟达曰:
“汝如何救得郭伯济?”
孟达乃将多日谋划,暗中打探,行贿得口号诸事一一详述。
待讲到昨日夜里行动,众人都去看郭淮,只见得郭淮连连点头。
如此一来,夏侯渊、徐晃、许褚皆深信不疑。
只有那文士依旧不信,忽厉喝道:
“庞士元诈病,乃叫汝来赚我等兴兵!却藏大军于外!不过区区连环计,也想瞒过我?”
孟达闻言大惊,急拜倒在地,叩首曰:
“先生冤枉啊!末将所言句句属实,乃真心归降,并无计策!”
言罢,又恐那文士不信,急抬手邀请郭淮道:
“方才所言诸事,郭将军皆知,先生明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