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马暗自腹诽,面上不露分毫,盈盈笑意道:“一大爷,我还想着去通知您呢,怎么瞧着您比我还先知道。”
“我早上刚进厂,就接到领导通知了。”刘海中嘴都快咧到耳根,到现在都感觉晕乎乎的,“听我们厂宣传科的领导说,今天来的记者不老少,什么<xx日报>、<工人日报>、<水利与电力报>、<京城日报>,厂领导特批了我一天假,让我回来收拾收拾,你们单位没通知你么。”
“我今天考工级,考完试领导才通知我的。”巫马眼光一扫前院熙熙攘攘的人群,“一大爷,人都上着班,您把人全叫回来,会不会太兴师动众了?”
这年头可不缺红眼病,本来到四合院采访巫马就觉得有些不妥,现在动静这么大,别被有心人折腾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不麻烦,记者采访不是小事,把人叫回来才显得咱们重视。”刘海中不赞同巫马的意见,红光满面道:“去年咱们院出了很多事,连拿了好几年的先进都丢了,院里人走出去都觉得矮人一截。”
“巫马,这是难得的能让院子重新拿回荣誉的机会,对院里人都有好处,也能体现咱们集体的团结。”
还真别说,刘海中虽然打着冠冕堂皇的旗号给自己脸上贴金,顺便巩固自己一大爷的位置,但本身这件事对院里人还真有不小的好处。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大体可以用这八个字归纳集体社会精神。
那个年代,同住一个大杂院里,如果出现一个了不得的英雄人物,不但其他院子人会高看三分,就是街道办福利资源都会有明显的偏向。
分配工作啊,介绍对象啊,就是过年囤冬菜,都能多分一些。
与此对应,要出个什么劳改犯坏分子,那就完了,就比红星四合院,往前一年多,不知道丢了多大丑,别说福利优待,能不明目张胆的区别对待,都已经是考虑到巫马还住在这个院的缘故。
把人都叫回来还是街道办主任特地让人吩咐刘海中的,谁让红星四合院名声太臭,已经影响到他在上级面前的印象。
正好趁着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让这院里人也近距离感受一下光荣事迹,多展现展现邻里团结,要运气好能在报纸上露个脸,来个什么‘大院吹遍团结风,脚扣诞生邻里情’,那也是他这个街道办主任的政绩嘛。
环视一圈,看着牛逢春跟阎埠贵领着一波人这里扫扫,那里铲铲,恨不得跑到屋顶把瓦面都擦亮的样子,巫马撇撇嘴,看起来还真挺乐意。
到底三观不同,他就完全理解不了这些人的自豪感哪来的,明明跟他们毛线关系都没有。
正想着呢,中院的六根跑进前院,“一大爷,傻柱说菜做的差不多了,要先吃么。”
巫马目瞪口呆的看向刘海中,“还做席了?”
还没采访呢,连席面都准备好了,这他么也太膨胀了吧...
“不算席面,就是凑了点菜,将就吃点。”刘海中煞有其事道:“大冷天,人家记者同志不辞辛苦过来采访,吃口热乎饭不是应该的么。”
“六根,你跟傻柱说一声,先别着急上菜,等记者同志过来在吃。”
“您知道记者什么时候过来么,还备着席面。”巫马绝倒,一拍脑门,把人拉到角落处,小声道:“而且一大爷,领袖都教导我们艰苦奋斗,连红白事都让节俭着来,您这么大张旗请记者吃席,不怕人家说您搞特殊化?”
“人家记者同志什么没见过,思想觉悟多高,要遇上较真的,说您搞资产阶级作风,是腐化堕落,这不是好心办了坏事么。”
真的,真的太膨胀了,巫马理解刘海中的心情,这可能是他一辈子最荣耀的时刻,但就算在想庆祝,也得看看现在是什么年景吧。
困难三年,勤俭建国,与人民共渡难关已经成了社会共识,在这个部分地区结婚办席都得被批斗的年份,怎么想的,敢办席请采访的记者吃饭?
他敢办,人家记者都没这个胆子吃。
闻言,刘海中大惊失色,脸都白了几分,“不,不至于吧,我就想着招待招待。”
巫马翻个白眼,心累的叹口气,吓唬道:“多做多错的道理您不明白么,脚扣已经上安全生产工具目录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咱们什么都不做,那些记者也不敢说什么坏话。”
“但这席要是请了,那就是将把柄递到别人手上,就算那些记者觉悟没那么高,院里还有这么多人呢,万一那个红眼病犯了,往上一捅...”
“您忘了,院里还有人盯着您的位置呢。”
真是猪队友,一点政治敏感性都没有,还天天想着当领导,要不是这次采访,他跟刘海中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巫马还没这个心思管这闲事,看热闹多好。
“好个老阎,怪不得撺掇我办席,这是害我之心不死啊。”刘海中被巫马这番话说得冷汗直下,眼里满是后怕,看巫马的眼神自是充满感激,“巫马,多亏了你提醒,要不是你,我这次非得栽个大跟头不可。”
巫马一愣,“二大爷撺掇你的?”
“可不就是他么。”刘海中暗中看了眼眉开眼笑的阎埠贵,咬牙切齿道:“说什么难得有这么大喜事,得庆祝庆祝,正好办个席请记者同志吃个饭,到时候能多说几句好话。”
“只恨我为人太过老实,竟然没能勘破他的阴谋,差点上了他的当。”
“巫马,那现在这席怎么办,我还特地花大价钱调剂了一只鸡跟一条鱼。”
巫马嘴抽了抽,很想说一声刘海中实在高估了阎埠贵这个人,如果是他撺掇的,可能真就是想沾沾油水罢了。
不过巫马向来看不上阎埠贵,加上今天又是鸡又是鱼的,实在不想让他占着便宜,眼珠子转了转,沉吟片刻道:“席面既然做了,也不能浪费,这么着,一大爷,就咱们两家吃一顿。”
“这,不会被批资产阶级...”
巫马嘴角上扬,“您这说的什么话,咱们是感动于脚扣能为国家发展添砖加瓦,激动之下,一时控制不住情绪,才弄了这顿席面。”
“咱们又不是大张旗鼓地宴请外人,是为了犒劳自己这段时间为脚扣的事付出的努力,是感念自己能为国家蓬勃发展添砖加瓦的自我激励,谁敢说咱是高资产阶级作风。”
“对,对,你说的有道理,这是自我激励,是应该的。”听他这说,刘海中心里踏实了些,朝还在原地候着的六根道:“让傻柱上菜吧,把席搬我家里去。”
“好嘞。”
巫马呲了呲牙,“娘,钱叔,咱们也过去吧,去一大爷家吃饭。”
这鸡、鱼,倒也不算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