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看陆明川,只见他眉头拧成个疙瘩,眼神里带着火气。
“你这老太太,真是蛮不讲理。”
陆明川往前迈了一步,声音不高,却带着股子压人的气势,“你砸坏了我家的东西,凭什么不赔?”
他顿了顿,扫了眼满地的狼藉:“本来想着都是街坊,低头不见抬头见,赔不赔的,把话说开了也就算了。可你看看你这模样 ,撒泼打滚,胡搅蛮缠。”
“现在我改主意了。” 陆明川的目光落在老太太脸上,“损坏的东西,一分不少,你得赔。不光要赔,还得当着大家伙的面,跟我和我爱人道个歉。”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别以为你年纪大,就能不讲理。这大院里住的都是讲道理的人,谁也不能仗着岁数大就胡来。”
老太太坐在地上,两条腿还保持着刚才撒泼时蹬踹的姿势,只是动作早停了。
她心里的算盘打得噼啪响,以前她不管闹多大,人们总会看在儿子面子上让着她。
她还想着,这次只要赖到底,准能混过去。
可她万万没想到,刚刚起的小心思,会被陆明川几句话砸得稀碎。
陆明川声音不大,语气甚至平平静静的,可每个字都像带着股狠劲儿。
老太太听着听着,后脖子的汗毛“唰”地竖起来了,刚才还梗着的脖子,不知不觉就缩了回去。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怕了。
那不是平时跟村里人拌嘴的厉害,是一种……一种让人不敢抬头的威严,跟以前公爹还在的时候一样的感觉,他都不用说话,就没人敢瞎蹦跶。
老太太的手开始抖,不是装的,是真控制不住。
她想从地上爬起来,可腿软得像没长骨头,试了两下都没成功,最后只能将目光转向,不远处的儿子王志勇。
那眼充满了埋怨,着急,还有明晃晃的求救,就差直接喊出来:“你倒是说句话啊!没看见你妈快扛不住了?”
王志勇自然是看到了她娘那迫切求救的小眼神,真是既尴尬又无奈。
刚才他娘在地上撒泼,他就想过去拉她起来,手都伸出去了,被老太太无视了。
现在倒好,见陆明川不吃这套,又转过头来眼巴巴瞅着他,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早干什么去了。
王志勇心里叹气,这老娘啊,真是能折腾人。
可她是生他养他的人,他能怎么办?
打不得骂不得,老娘犯错,他也跟着丢人现眼。
明明是她自己理亏,偏说人家欺负人,连句软话都不肯说,非要撒泼耍赖。
尤其是陆明川把话挑明了之后,王志勇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烧得厉害。
周围邻居估计都在背后看笑话呢,他这张脸算是被老娘丢尽了,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再也不出来。
可娘的眼神还在那儿飘着呢,总不能真让她一直坐在地上。
王志勇咬咬牙,硬着头皮往前挪了两步,蹲下身把老太太往起扶。
老太太这会儿倒是乖了,顺着他的劲儿就站了起来,只是腿还在打颤,一个劲儿往他身后躲。
王志勇深吸一口气,转向陆明川,腰不自觉地弯了弯:“陆队长,这事……确实是我娘不对。您受累看看,家里砸坏了啥,列个单子,我照价赔,一分都不会少。再有,我替我娘给你们道个歉,对不住了。”
他寻思着,陆明川不是度量小的人,如今他都道歉了,这事儿该差不多了。
毕竟是邻里邻居的,低头不见抬头见,给个台阶也就下了。
没成想,陆明川眉头都没松,声音还是硬邦邦的:“不行。”
王志勇一愣,陆明川的回答让他颇感意外。
“错的是她,又不是你。”陆明川的目光越过他,落在躲在后面的老太太身上,“谁犯的错,谁自己来认。惯着不是帮她,是害她。这次不弄明白,下次指不定还得惹出更大的事。”
王志勇被陆明川那句“不行”堵得嗓子眼发紧,刚才想好的一肚子话全卡在喉咙里。
他偷偷瞟了眼身旁的老娘,老太太脸煞白,嘴唇哆嗦着,刚才撒泼的劲儿全没了,倒像个被吓懵的孩子。
“陆队长,您就……就不能通融一下?”王志勇声音发虚,“她年纪大了,您大人有大量……”
陆明川没动,目光扫过来,带着股不容置喙的劲儿:“通融?前两次还不够?”
他顿了顿,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楚,“第一次在火车上,看她是军属,我没计较。
第二次在家门口,她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口骂人,你当时就在场,看得真真的吧?”
王志勇头垂得更低了,脚在地上碾着小石子,没敢接话。
“她这脾气怎么惯出来的,你心里比谁都清楚。”陆明川继续说,“大院里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今儿不把话说开,以后麻烦事更多。
你要惯着她,回家关起门来怎么惯都行,在我这儿不行。今天这事,必须她自己道歉。”
话说到这份上,王志勇知道没转圜余地了。
他转过身,对着老娘叹了口气,眼神里满是无奈。
心想,您瞧见了吧?
不是我不帮,是人家不松口啊。
老太太没看他,眼睛直勾勾盯着陆明川。
原来还觉得他是个能拿捏的小辈,这会儿才明白,人家根本不吃她那套。
她想再往地上坐,可腿刚弯了弯,想起刚才陆明川那眼神,又硬生生僵住了,手在衣角上拧得皱巴巴的。
周围早就围了些邻居,这会儿见陆明川态度坚决,都觉得解气。
觉得就应该治治这个老太太。
可老太太坐在地上愣着不表态,大家伙又觉得不是事儿,便开始劝说老太太。
刘红梅:“王大娘,要说今天这事儿,还真是您真做错了。砸了人家东西不说,还撒泼耍赖,像话吗?
就连我家小天,上次打碎了碗,还知道跟我认错呢。您这把年纪了,总不能还不如个孩子吧?”
老太太嘴一撇,想说什么,可对上刘红梅直愣愣的眼神,又把话咽了回去。
旁边的刘玉芝也走过来,她是院里的妇联主任,说话带着股公事公办的认真:“王大娘,我这话可能不好听,但得跟您说清楚。”
她语气放缓了些,“您要是现在认个错,陆队长和林秀同志原谅了,这事就算了。要是还犟着,别说陆队长不答应,我这妇联主任也不能看着不管。”
她顿了顿,扫了眼周围的邻居,声音提高了些:“咱们大院讲的是和睦,谁家没点磕碰?但错了就得认,不然以后还怎么处?王大娘,您自己掂量掂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