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昭被吓地手一抖，瞟了眼顾辞，什么情况？
顾辞弯腰扶起马恩，将人按坐在椅子上，“马知州有话慢慢说。”
马恩抬袖擦去脸上泪痕，“微臣失态，还请公主、王爷降罪。”
唐昭摆手，“马大人言重，你一心为闽州百姓，比起那些尸位素餐的官员强上百倍。”
“你有何难处尽管说来，本宫必尽全力帮衬。”
“谢公主！”马恩平和情绪，详细道来，“闽州八山一水一分田，平原地区面积本就狭小，其中一半还是沿海滩涂，根本种不得地，剩余一半的耕地分散在各处，几乎都握在江南世家手中。”
“百姓没有耕地便没有粮食，靠近山林的百姓便进山中打猎，靠近江海的百姓便沿水打渔，每日从日出劳作到深夜，也堪堪只能不被饿死而已。”
马恩说到这里，语气哽咽，“微臣自被派遣至闽州任职，想方设法改变闽州状况，微臣曾试图带领百姓将山林改造为耕地，谁知却收效甚微。”
顾辞不解，“为何？”
“王爷有所不知，闽州的土壤肥力低下，质地黏重，非常不利于耕作，即便种下作物，所产出的粮食也不多。”
“且闽州多雨，百姓好不容易开垦出来的耕地，一两年下来土壤就被冲刷的一干二净。”
结果就是地没了，山秃了，鱼少了，不仅没有增加粮食产量，反而让靠山临水的百姓没有了生计来源。
“有了几次教训，微臣不敢再随意在山坡上开垦土壤，便联系附近州府衙门与世家大族，给治下百姓寻觅活计。”
马恩说到这里涨红了脸，“谁料那群官员世家皆是敲骨吸髓的吸血鬼，压榨闽州百姓工钱不说，还克扣他们饭食！”
各州府繁华程度不同，做工工钱亦有差异，但一日工钱最低也在五十文以上，可招工的作坊、农庄一听应聘的是闽州百姓，工钱最高就给到三十文！
一日只供一顿半稀不干的午餐不说，住的还是几十人的大通铺，连条麻布被子都不舍得给，冬日里百姓只得自己编了草席避寒！
唐昭面露不忍。
马恩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悲伤与无力，“微臣无能，不能使治下百姓吃饱穿暖。”
他说着一脸期盼地看着唐昭，“公主尚在西北之时，微臣便听说公主威名，公主研制的豆油让大渝百姓吃得起油，晾晒的湖盐让北方百姓吃得起盐。”
“今年，公主下江南改革盐政，在苏、浙两州建了盐场晒制海盐，严厉打击了私盐走私与官盐高价的蔚然之风！江南百姓人人称赞公主，家家为公主设立了长生牌位。”
“闽州百姓仰慕公主，日夜翘首期盼公主驾临闽州，为闽州百姓寻一条生路！”
唐昭盯着马恩那张老实本分的面孔，心中无奈，果然，能做得了一州知州的人，能是什么傻白甜？瞧瞧，三两句话就给她戴上了高帽子，生怕她脚底抹油撂挑子不干。
不过幸好，她早有准备。
“本宫此次来闽州，便是要改善闽州百姓生计，本宫心中已有安排，还请马大人，与诸位官员配合本宫。”
马恩激动地站起身，冲唐昭深深鞠躬一礼，“微臣谨遵公主差遣，必全力以赴！”
其余闽州官员齐齐起身行礼，“臣等谨遵公主差遣，必全力以赴！”
唐昭满意颔首，“还有不到一月就要新年了，得让百姓赚点银钱”，唐昭轻轻拨弄茶碗，“马大人，你立刻着人书写告示，就说本宫名下的茶园需要人做工，每日工钱一百文，包一日三餐。”
马恩觉得自己有必要问清楚，“敢问公主，茶园在何处？”
别让南宁府的百姓千里迢迢去漳州府做工。
唐昭微抬下颌，“闽州各府皆有。”
马恩瞪大眼睛，啥？
唐昭眉头微挑，春风上前奉上锦盒。
马恩打开锦盒，拿起最上面一张纸展开，是一张地契。
马恩仔细看地契上的字，福州府闽侯县两万亩山林，他又拿过一张打开，周宁县三万亩山林。
一旁帮忙拿着锦盒的闽州府少尹偷偷瞟见，整条手臂都控制不住抖动，两张地契就五万亩山林，那这厚厚一叠盖有多少亩？
天爷啊！他不是在做梦吧？
马恩颤抖着嗓音道，“敢问公主，这地契”，不会是您强抢来的吧？
其他地方他可能记不太准，但是福州府这一亩三分地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闽侯县五奇仙山可是苏州府杨氏的田产，怎么到了昭善公主手里？
可别他们招了工，建了厂，杨家跳出来摘桃子，那他是给还是不给？
给，他不乐意，不给，杨家他招惹不起。
昭善公主不可能永远留在闽州，以他对杨家的了解，昭善公主前脚离开闽州，后脚杨家就会打上门来！
马恩已经在脑海中畅想，自己被杨家打的抱头鼠窜鼻青脸肿的样子了。
他眼巴巴看着唐昭，公主殿下，您可别害微臣啊，微臣还想为陛下与百姓多鞠躬尽瘁几年呢！
唐昭不明白，马恩一个年过半百、相貌老实的老头，内心戏为何如此丰富？
好好当一个表里如一的老头不可以吗！
“杨家得罪了本宫，这些地契是杨家给本宫的赔罪礼，马大人放心按本宫的吩咐去办就是”，唐昭给在场官员吃了一颗定心丸，“放心，若是杨家敢出尔反尔，本宫就让王爷带兵抄了杨家！”
闽州官员刷啦看向顾辞。
顾辞在众人灼灼注视下，缓缓颔首。
马恩瞬间就支棱起来，中气十足道，“公主、王爷放心，微臣定会安排好招工事宜。”
马恩说着大步转身离开，闽州官员呼啦啦跟在他身后，等走出知州衙门，少尹才问，“大人，咱们不是发布招工令吗，为何要离开衙门？”
马恩一拍脑瓜，他把知州衙门当做昭善公主府了！
马恩红着脸率人转身回了衙门，唐昭若无其事地与马恩打了招呼，然后施施然离开衙门。
“姑娘，咱们去哪？”
“闽侯县五奇仙山农庄。”